江南水患的最后一批赈灾物资刚刚送出越州城，庆祝的余温尚未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撕得粉碎。
一名信使浑身泥浆，嘴唇干裂，连滚带爬地冲进州府大堂，手中高举着一封用火漆死死封住的黑色信筒。
“北……北方急报！八百里加急！”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林昭接过信筒，指尖轻轻一捻，火漆应声而碎。
他抽出信纸，目光一扫，原本因水患初定而略显舒展的眉头，骤然拧成一个冰冷的川字。
信纸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那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透着一股血腥的寒气。
“顾家残党，果然贼心不死。”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寒铁砸在众人心头，“他们用我们从顾家抄出的黄金，买通了北方的赤狄部落。黄金万两，换赤狄出兵南侵。”
“什么？！”脾气最火爆的楚月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这群丧家之犬，自己斗不过我们，就勾结外族！无耻至极！”
柳如是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她上前一步，补充道：“主公，我安插在北方的探子也传回了消息，与这封密报可以相互印证。赤狄素来凶悍，逐水草而居，全民皆兵。此次他们倾巢出动了五万铁骑，先锋部队已经越过天狼关，正沿着官道疾驰而来，其兵锋所指，正是我们越州！”
五万铁骑！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在场所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南兵马，多擅水战步战，最缺的就是能与游牧骑兵正面抗衡的精锐骑兵。
更何况，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水患治理，无论是兵士还是百姓，都已是人困马乏，府库中的粮草物资也消耗巨大。
顾家这招，不可谓不毒辣。
他们就是要趁着林昭在江南立足未稳，人心思定之际，引来一头最凶猛的饿狼，来一记釜底抽薪，将林昭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连根拔起！
“这帮杂碎！”楚月银牙紧咬，双眸燃着怒火，她猛地单膝跪地，铿然请战，“主公！末将愿率麾下三千义军，即刻北上！纵然兵力悬殊，也定要在半路截住他们，为越州争取时间！我楚月，誓与赤狄血战到底！”
她的声音回荡在大堂，充满了决绝与悍勇。
然而，林昭却缓缓摇头，目光深沉如海。“不。”
“主公？”楚月不解地抬起头。
“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林昭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走到楚月面前，将她扶起，“赤狄骑兵来去如风，机动性远胜于我们。你率三千步兵北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我们刚刚稳住江南，民心才是我们最大的根基。此刻大军贸然出动，城内空虚，百姓必然恐慌。一旦人心浮动，不用赤狄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苏晚晴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了林昭的意图，她上前一步，柔声建议道：“夫君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当以内圣外王之策应对。对内，我们应立即加固城防，将所有民兵、乡勇全部动员起来，编入守城序列。同时，昭告全城百姓，阐明利害，动员他们协助后勤运输，共御外敌。只要我们内部固若金汤，赤狄的五万骑兵，便是一头撞在铁壁上的猛虎，纵然凶猛，也得崩掉几颗牙。”
林昭赞许地点了点头，苏晚晴的建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当机立断，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发出：“传我将令！即刻起，越州进入战时状态！设立‘军需调度司’，由赵世安兼任司长，全权负责城中所有粮草、兵器、药材的统一调配！任何人不得有误！”
“命楚月即刻整编城中所有守备军、民兵、乡勇，分段负责城墙防务，日夜巡逻，不得有丝毫懈怠！”
“命柳如是，将你的情报网络全力开动，我要知道赤狄大军的每一个动向，他们的前锋到哪里了，主帅是谁，后勤补给线在何处！”
“命……”
一时间，整个州府都高速运转起来。
赵世安领了命，立刻带着人奔赴各大粮仓武库，手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精确计算着每一粒米、每一支箭的用处。
而城中的百姓，在得知北方游牧部落即将入侵的消息后，非但没有出现林昭担心的恐慌，反而被激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
“什么？那些天杀的顾家人，竟然找外人来打我们？”
“我们才刚把家园从洪水里救回来，凭什么让那些野蛮人来糟蹋！”
“林大人带着我们治水，给了我们活路，现在有人要毁了我们的家，我们不答应！”
以王阿婆为首的妇女团，自发地组织起来，她们拿出家中所有的布匹，连夜不休地赶制旌旗和军士的冬衣。
灯火之下，一双双曾经只懂得穿针引线的手，此刻却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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