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端坐于政事堂主位,指尖轻叩着紫檀木桌面,目光平静地落在阶下那道身影上。
李承允,前朝的安王,曾经的储君之弟,此刻一身素袍,褪去了所有皇族的光鲜,只余下一副谦卑到近乎卑微的姿态。
他身后,还站着几位面色惶恐的宗亲,他们曾是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人,如今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兄长退位,我等本不敢再言国事。”李承允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双膝跪地,双手高高捧着一册书卷,泪光在眼眶中闪烁,“然见新朝清明,百姓安乐,我等残躯,亦感念主公恩德。此乃臣亲手抄录的《华熙律令》,愿以余生效犬马之劳,为主公略尽绵薄之力。”
一场声泪俱下的效忠表演,情真意切,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之人动容。
林昭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亲自走下台阶,双手扶起李承允:“皇弟言重了,快快请起。前尘旧事,早已翻篇,你们都是大夏的子民,亦是我的手足。”
他接过那册《华熙律令》,指尖在书卷的边缘轻轻抚过。
纸页的触感温润,带着一股独特的墨香。
林昭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这墨,是前朝宫廷特供的松烟墨,气味清雅,却极难晾干。
而此刻,他指腹上沾染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湿润。
墨迹未干。
这意味着,这本声称耗费心血抄录的律令,恐怕是在来此之前才匆匆赶就的。
一份仓促备下的忠心,其成色可想而知。
“皇弟有心了。”林昭不动声色地将书卷递给身旁的侍从,脸上的笑容依旧温煦如春风,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
他亲自为李承允赐座,又与众人闲话家常,嘘寒问暖,场面一派君臣和睦,兄友弟恭。
直到将这群“安分守己”的宗亲送出政事堂,林昭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夜幕降临,烛火摇曳。
柳如是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她将一张绘制着繁复脉络的图纸铺在林昭面前。
“主公,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图上每一个节点都标注着名字与地点,彼此间用红线相连,构成一张细密而危险的大网。
“三日前,一名在禁军档案中记录为‘病逝’的校尉,出现在城南的慈恩寺。”柳如是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个节点上,“他与李承允身边最得宠的那个太监,密会了半炷香的时间。这个校尉,曾是东宫的死士。”
她的手指继续移动,划过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名字:“还有这些人,原东宫卫队的核心成员,在您登基后便销声匿迹。如今我们查到,他们并未离开京城,而是换了身份,悄然转入了宫苑,成了花匠、膳房的杂役,甚至还有两个在浣衣局。”
柳如是抬起头,美眸中寒光闪烁,一字一顿地总结道:“主公,这些人,换的是身份,不是忠心。”
几乎在同时,苏晚晴也送来了户部的急报。
这位掌管天下钱袋子的女财神,此刻秀眉紧蹙:“主公,户部有一笔账目很奇怪。月前拨下的‘修缮太庙’的专项银两,并未直接发给工部,而是被拆分成了十七笔小额支出,分别流向了不同的渠道。经手这些款项的,全都是近期临时从各部调任的小吏,事成之后便会立刻调离,不留痕迹。”
她将账本翻到标记处,指给林昭看:“我查过了,太庙今年并无任何大修计划。此举分明是借修缮之名,行挪用之实。这笔钱,足够在暗中收买一大批人了。”
林昭的目光从柳如是的脉络图,移到苏晚晴的账本,最后落在了墙上悬挂的京城防务图上。
所有的线索,如同一条条溪流,最终都汇向了一个地方——太庙。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推演,整个书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他抬起头,看向一旁肃立如山的韩烈,声音低沉地问:“最近宫门巡查的口令,可有更换?”
韩烈抱拳,斩钉截铁地回答:“回主公,一切如常,未曾更换。”
“一切如常?”林昭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那就说明,有人已经知道了口令。”
一个无需更换的口令,对于渗透者而言,就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风雨欲来的气息,愈发浓烈。
几日后,楚月在巡视北营时,撞上了一桩小小的骚乱。
一名老卒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子在营地里嚎啕大哭:“凭什么!我们当年跟着太子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誓死护他出宫……结果呢?结果新君登基,封了别人做大将军!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只配领几个遣散的银子滚回乡下等死吗?”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同伴们脸色大变,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强行将他拖回了营帐。
楚月眸光一凛,立刻命人暗中调查。
结果不出所料,这名醉酒的老卒,正是前太子李承宇的旧部,半月前刚刚从禁军中被遣散回乡,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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