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元年,秋。
金陵城,前朝总督府前的巨大广场上,气氛肃杀得如同深冬。
数万民众黑压压地聚集于此,他们神情复杂,有茫然,有畏惧,亦有一丝被压抑许久的期待。
在他们面前,一座由无数卷宗、族谱、地契堆砌而成的巨大书山,正静静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高台之上,新朝天子林昭身着玄色常服,面容沉静,目光如炬,俯瞰着这片他亲手打下的江山。
他的身边,政事堂首辅苏晚晴、军师陆青等人肃然而立。
今日,林昭并非主角。
真正站在台前,面对万民的,是新设立的舆情司卿,柳如是。
她一袭素雅的青衣,不施粉黛,却难掩绝代风华。
那双曾令整个江南为之倾倒的眼眸,此刻却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锋利。
“今日,奉陛下之命,焚书!”
柳如是清越的声音透过新制的扩音铜管,清晰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焚书?
这是效仿前朝暴君,要将千百年来的文脉付之一炬吗?
尤其是人群后方那些面如死灰的前朝士族,眼中更是流露出绝望与怨毒。
柳如是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她不急不缓,继续说道:“然,我大明所焚之书,非孔孟经典,非诸子百家,非经史子集!我等所焚,乃是禁锢百姓千年、滋生腐败与不公的‘三书’!”
她纤手一指那座书山。
“其一,是伪造传承、划分贵贱的世家宗谱!它让人生而不等,让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此乃禁锢之书,当焚!”
“其二,是巧取豪夺、兼并万民的血泪地契!它让耕者无其田,居者无其屋,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此乃罪恶之书,当焚!”
“其三,是曲解圣贤、鼓吹‘君权天授’、‘士族天成’,为压迫与剥削张目的腐儒之言!它让百姓认命,让贵族安心,此乃愚民之书,当焚!”
话音铿锵,字字诛心!
广场上的百姓从最初的惊疑,渐渐转为恍然,再到眼眶泛红。
那些被贵族夺走土地的农民,被士族打压的寒门学子,此刻无不感同身受,胸中郁结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烧掉它!”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烧掉这些吃人的东西!”
“新朝万岁!陛下万岁!”
民意如山洪般爆发。
高台上的林昭嘴角微扬,看向身旁的陆青,眼中带着赞许。
这正是陆青“以文代武,诛心为上”策略的关键一步。
用一场盛大的仪式,彻底摧毁旧士族赖以生存的精神图腾。
柳如是挥了挥手,数名士兵手持火把,走向书山。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他身形枯槁,华贵的衣袍显得空空荡荡,正是前江南士族联盟的首领,顾文渊。
卫兵立刻上前阻拦,却被林昭抬手示意放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文渊身上。
他曾是江南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如今却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孤魂。
他没有看高台上的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广场一侧,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顾氏家族的世袭功德碑,上面篆刻着顾家数百年的荣耀与特权。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文渊从旁边卫兵手中夺过一柄用来维持秩序的铁锤,高高举起。
“我顾家……错了。”他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错在自诩高贵,鱼肉乡里;错在固守门第,不恤民生……今日之果,皆是昔日之因。这块象征着罪孽与腐朽的石头,不配再立于大明的天空下!”
“哐当——!”
一声巨响,铁锤重重砸在石碑上。
坚硬的石碑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哐当!”“哐当!”
顾文渊疯魔般地挥舞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将那块承载着家族所有荣光的石碑砸得支离破碎。
每一锤,都像是砸在所有旧士族的心头,让他们赖以自傲的精神脊梁,寸寸断裂。
尘埃落定,顾文渊扔掉铁锤,对着林昭的方向,深深跪倒,以头抢地。
“罪臣顾文渊,请陛下……给江南士族一条活路,给天下读书人……一条新路。”
他身后,一些年轻的士族子弟面露挣扎,最终也颓然跪下,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林昭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屠刀下的屈服,而是信仰的崩塌与重塑。
“传朕旨意。”林昭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顾文渊毁碑明志,其心可嘉。着其协助政事堂,编撰新律。凡主动上缴不法地契、销毁旧族谱之士族,既往不咎,其子弟可通过新式科举,凭才学入仕,与万民同阶!”
这番话,是审判,也是赦免。是摧毁,也是新生。
就在此时,柳如是再次开口,她手中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旧制已焚,新法当立!此乃陛下亲定之《大明宪章》!”
“宪章第一条:凡大明之民,生而平等,其人身、财产受律法保护,任何人不得无故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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