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鸣,像一柄巨锤,终于将那块悬在天际的铅灰色墨锭砸得粉碎。
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落,在晒谷场滚烫的地面上溅起一小团一小团的尘土,旋即就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水幕,挟着狂风,兜头盖脸地泼洒下来。
“下雨了!快收麦子!”
黎明第一师范学院的晒谷场上,瞬间乱成一团。
几十个半大的孩子惊叫着,冲向摊开晾晒的金黄麦粒。
林昭一马当先,卷起袖子,用最快的速度将麦子往草席中间归拢。
可雨势来得太猛太急,不过片刻,瓢泼的雨水就混着泥浆,冲刷着孩子们的劳动成果。
“老师!屋顶漏了!”
一个尖细的童声从教室方向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茅草屋顶的学堂,已有好几处地方像筛子一样往下漏水,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
几个年长的学生正手忙脚乱地搬着木桶和瓦盆,在下面叮叮当当地接着水。
狂风、暴雨、漏屋、被冲走的麦粒。
末日般的景象让一些年幼的孩子吓得快要哭出来。
林昭却在这片混乱中停下了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声:“慌什么!麦子湿了可以再晒,屋子漏了,就得马上修!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修屋顶’的故事吗?”
孩子们一愣,嘈杂的现场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别盯着所有漏雨的地方看,那会让你觉得天要塌了。”林昭指着最大的一处漏洞,“找到最破的那块瓦,一块,一块地来。”
他扛起墙角的长梯,稳稳地搭在屋檐上,又对两个年纪最大、身手最矫健的男生喊道:“李虎,王牛,带上备用的茅草和绳子,跟我上来!”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眼中的慌乱瞬间被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取代。
他们重重一点头,抱起早已准备好的修缮材料,紧跟着林昭爬上了湿滑的梯子。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河决口。
雷声在头顶炸响,闪电将林昭在屋顶上忙碌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神只。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满是雨水的小脸,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林老师!雨这么大,破洞这么多,你会一直修下去吗?”
林昭停下手中捆扎茅草的动作,低头看向那双清澈又担忧的眼睛,脸上绽开一个比闪电更亮的笑容:“傻丫头,我一个人怎么修得完?我要修到……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站上讲台,教下一辈人怎么修屋顶为止!”
话音落下,雨幕中,所有的孩子都挺直了腰杆。
他们不再哭泣,不再慌乱,而是默默地冲进雨中,用稚嫩的双手,尽力抢救着每一颗被冲走的麦粒。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政事堂。
这里的屋顶用的是最好的琉璃瓦,听不见丝毫漏雨声,只能听到窗外雨打芭蕉的沉闷节奏,气氛却比林昭的茅草屋还要压抑。
新帝林小棠端坐主位,小小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龙袍里,眼神却异常坚定。
“陛下!”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出列,声音沉痛,“南方三州急报!连日暴雨引发山洪,已有多处堤坝决口,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国库用于赈灾的款项已捉襟见肘,臣恳请,暂停今年秋季所有师范学院的招生,将预算转拨救灾!”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政事堂首辅苏晚晴立刻站了出来,凤眸含霜:“周大人此言差矣!越是灾年,越需稳固民心。学堂,就是民心最稳固的基石!百姓们可以忍受一时饥寒,却不能接受孩子失去读书的机会。此刻停办学堂,无异于自毁长城,只会让恐慌蔓延!”
“苏首辅!人命关天,孰轻孰重,还望三思!”老臣寸步不让。
“正因人命关天,才更不能停!”苏晚晴声音陡然拔高,“学堂教出的,不只是识字的孩子,更是未来懂得修堤坝、懂格物、能带领乡亲们自救的新一代!救灾是救一时之急,而教育,是救百代之困!”
两派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御座之上。
林小棠沉默了良久。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哥哥在信中描述的,那个在漏雨教室里依旧书声琅琅的西北小院。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脆而决绝:“不必争了。”
“传朕旨意:一,从今年全国教育预算的结余中,调拨三成,专项用于南方三州抢险救灾;二,即刻颁布《抗灾助学令》——凡在此次救灾中立有功绩者,无论出身,其子女皆可获得下一年度师范学院的优先入学资格!”
一锤定音!
满朝文武,包括苏晚晴在内,都愣住了。
这不仅仅是解决了钱的问题,更是用一场天灾,为新政的根基——教育,做了一次最宏大、最深入人心的宣传!
舆情司卿柳如是眼中异彩连连,她快步走到案前,亲手研墨,笔走龙蛇,当场拟诏。
一篇文章一挥而就,她抬起头,看向林小棠,轻声念出她拟定的标题:“《风雨不塌的是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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