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合上的声响,隔绝了外间的风雪,也暂时隔绝了咄咄逼人的恶意。
云织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直到此刻,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如同冰水般浸透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她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针扎似的刺痛,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她抬起手,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看着这双属于“云婉儿”的手——指节粗大,皮肤粗糙,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污垢与草屑,虎口和指尖布满了细密的、新旧交错的伤痕,是长年穿针引线、操持家务留下的印记。
这不是她熟悉的、握着显微镜和史料档案的手。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剥离感攫住了她。二十三世纪的顶尖学者,如今却困于这具虚弱、贫困、危机四伏的躯体里,挣扎在生存的最底线。
不行,不能沉溺于此。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属于历史学者的理性迅速回归,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周婆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口中的“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两件事:这具身体的真实状况,以及脑海中那奇异感知能力的极限。
意念集中,她再次尝试去感知那汪清泉。这一次,感觉清晰了许多。眉心深处似乎真的存在一个无形的泉眼,一缕温润清凉的气息正从中缓缓流出,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她干涸的经脉,滋养着近乎枯竭的体力。那股暖流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意被驱散,肌肉的酸痛也得到了细微的缓解。
“果然不是幻觉……”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这灵泉,至少能强健身体,恢复精力。
紧接着,她将目光投向屋檐的破洞。那只麻雀竟然还没飞走,它小巧的脑袋时而歪向一侧,黑豆似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闪烁着一种近乎通人性的光芒。
云织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尝试与它建立连接。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杂音,仿佛隔着水幕听人言语。但很快,一种清晰的、带着依赖和亲近的意念传递过来——【……不怕……她……不一样……暖和……】
“暖和?”云织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麻雀对她身上散发出的、被灵泉滋养后的生命气息的本能感受。她试探着在脑海中发出一个简单的指令:“过来。”
那麻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扑棱一下翅膀,便灵巧地穿过破洞,落在了她曲起的膝盖上。它小小的身体带着室外的寒气,羽毛蓬松,仰着头看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在云织心中升起。这不是驯服,更像是一种……自然的亲近与沟通。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简单的情绪:好奇、信任,还有一丝寻求庇护的依赖。
“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吗?”她低声问,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
麻雀没有躲闪,反而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指尖,传递来一阵微弱的麻痒和清晰的回应:【……懂……】
成功了!
狂喜之后是迅速的冷静。这御兽的能力,范围有多大?能持续多久?能同时与多少动物沟通?这些都需要测试。但眼下,最紧迫的是情报。
“听着,”云织凝神,将意念聚焦,“帮我看着外面,特别是刚才那个胖女人和她带来的人。如果他们有异动,或者说了什么重要的话,立刻告诉我。”
【……好……看着……】麻雀应了一声,振翅而起,重新飞回屋檐的破洞,将自己隐藏起来,只留下一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院外。
做完这一切,云织才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袭来,与灵泉滋养身体带来的舒适感形成奇特的矛盾。这御兽的能力,似乎对精神力的消耗不小。
她撑着门板,勉强站起身。当务之急,是补充体力。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记忆指引着她走向角落里一个掉了漆的破旧木柜。打开柜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小半袋掺杂着糠皮的糙米,以及一小堆干瘪的、不知名的野菜。米袋旁边,放着几个干硬的、能硌掉牙的杂粮饼子。
这就是“云婉儿”全部的口粮。寒酸得让人心头发涩。
她舀出一点点糙米,又挑了几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野菜,走到屋角的小泥炉旁。生火是个技术活,她笨拙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用火石点燃了干燥的茅草,塞进炉膛,加上细柴。浓烟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不容易,小陶罐里的水开始翻滚,米粒和野菜在浑浊的水中沉浮。她没有多余的调味料,只在记忆里知道墙角瓦罐里还有一点点粗盐。
等待粥熟的时间里,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环顾这个“家”。一床、一柜、一炉、一桌、一凳,便是全部。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针线篓,里面是些颜色暗淡的丝线和一块未完成的绣品,图案粗糙,针脚稚嫩,是原主试图贴补家用却不得其法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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