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风雪暂歇,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积雪上洒下些许稀薄的暖意,却化不开这北凉地界根子里的寒。
萧煜依旧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大部分时间裹着熊皮褥子待在屋里,偶尔由福宝扶着,在院子里慢慢踱几步,看看天,望望那堵塌了半截的院墙,以及隔壁老徐那扇大多数时间紧闭的破木门。
他没有再主动去找老徐,仿佛那日的解围和那句警示,都只是风雪中的插曲,过了便忘了。
福宝却有些沉不住气,一边用破瓦罐熬着苦涩的药汁,一边小声嘟囔:“公子,那位徐老丈看着是个有本事的,咱们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也好有个照应。”
萧煜接过药碗,浓郁的苦味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一口口慢慢喝下。“表示什么?我们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他语气平淡,“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空手去求,不如等他需要‘炭’的时候。”
福宝似懂非懂。
萧煜不再解释,目光落在墙角那几块黑乎乎的石炭上:“福宝,去打听打听,这石炭,城里何处售卖,价钱几何,又有哪些人家常用。”
福宝虽不解,还是应声去了。
他年纪小,模样也算伶俐,在街面上几个缩在墙根晒太阳的老卒和妇人那里,用几句好话和仅剩的几枚本朝铜钱,倒也套出了些消息。
北凉苦寒,木柴难得,石炭确是不少贫苦人家和军营底层兵卒冬日里主要的燃料来源。
城西往北十里,有个废弃的小煤窑,时常有胆大的百姓或溃兵散勇去私自挖采,背到城里来卖,价格比木柴便宜得多,只是烟气大,容易中毒,富贵人家是不屑用的。
交易也多是在城西集市角落私下进行,上不得台面。
“王老五那伙人,也管着那片?”萧煜问。
“听那些老人说,王老五他们倒不怎么管石炭买卖,主要是收街面店铺的‘平安钱’,还有敲诈咱们这种新来的、没根脚的。”福宝回道。
萧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又过了一日,清晨。
萧煜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显得空荡的旧棉袍,外面罩着熊皮,带着福宝出了门。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咳嗽一阵,引得路人侧目,眼神多是漠然或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他们径直去了城西那处自发形成的、脏乱的石炭交易点。
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守着一堆堆黑乎乎的石炭,蹲在墙角,抄着手,眼神警惕地看着来往行人。
萧煜在一个看着面相相对憨厚的汉子面前停下,指了指他脚边那堆成色还算不错的石炭。
“什么价?”
那汉子见主顾上门,连忙起身,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客官好眼力,这都是上好的‘乌金’,耐烧,烟小!十文钱一筐!”
萧煜没还价,只对福宝示意。福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钱来——正是那几枚前朝的“永昌通宝”。
那汉子一看,愣住了,为难道:“客官,这……这是前朝的钱,现在不流通了,您有没有本朝的制钱?”
萧煜蹙眉,掩口咳嗽几声,声音虚弱:“只有这些……家道中落,只剩些祖上留下的老钱。你若不要,便算了。”说着,作势要走。
“哎,别别别!”那汉子显然急于脱手石炭,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成!看您也是实在人,前朝钱就前朝钱吧!不过……这永昌通宝,得按五折算,您这……最多买两筐。”
萧煜似是无奈,叹了口气,将几枚铜钱递给那汉子,买了两筐石炭。
那汉子欢天喜地地收了钱,还殷勤地帮福宝将石炭搬到了他们带来的破旧小推车上。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几个蹲着闲聊的税丁眼里,其中就有那日跟着王老五的两人。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没做声,只是盯着福宝推着车,跟着那个病秧子慢悠悠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萧煜和福宝又去了两次石炭市,每次都用前朝的永昌通宝交易,有时买石炭,有时甚至用高出市价一倍的“前朝钱”买些粗粮、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他出手“阔绰”,偏偏又顶着一张随时要断气的病容,引得不少小贩暗自嘀咕,也引来了更多窥探的目光。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王老五那伙人中间传开了。
“头儿,打听清楚了,那病痨鬼手里,肯定还有不少前朝的老钱!永昌通宝,武皇帝那时候铸的,听说含铜量足,熔了铸私钱都能赚一笔!”
“他娘的,那天拿着几枚破钱糊弄老子,原来是探路的!”王老五啐了一口,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一个被扔到这儿的废皇子,屁都不是!徐老头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等摸清底细……”
“头儿,要不……今晚就去把他……”一个税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王老五骂道,“城里死了人,还是个体面人,都督府面上也不好看。得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钱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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