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停住了。
一滴血珠顺着周明的脖颈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锦衣卫百户握着刀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凶狠被一种愕然所取代。
刘公公那双阴鸷的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
皇后娘娘的病情，乃是宫中绝密，除了天子、几位心腹太监和太医院的院使，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更何况，症状如此精准，分毫不差！
这个形同乞丐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刘公公的声音干涩，失去了方才的尖利。
周明没有回答，脖子上的刀锋还抵着他的动脉，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只是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公公，现在重要的不是我如何知道，而是再耽搁下去，皇后娘娘就真的没救了。”
“放肆！”刘公公下意识地呵斥，但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我说的句句属实。”周明迎着他的目光，“太医们开的方子，必然是以清热解毒、调理气血为主，对不对？但皇后娘娘服下后，腹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呕吐不止，对不对？”
刘公公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他脸上那副活见鬼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明心中稍定。
赌对了。
急性阑尾炎并发腹膜炎，用这个时代的汤药去治，尤其是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只会加速炎症扩散，让病情急剧恶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锦衣卫百户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已经悄悄将刀锋移开了一寸。
“一个能救皇后娘娘的人。”周明言简意赅。
刘公公的脑子飞速旋转。
此事太过蹊跷。
一个来历不明的贱民，竟能洞悉宫闱秘事。
是骗子？还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
如果是骗子，目的何在？混进皇宫，图谋不轨？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皇后病重，陛下寝食难安，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若是此人真能治好皇后，那便是泼天的功劳。自己将他拦下，甚至就地格杀，陛下知道了，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风险和收益，在他心中剧烈地交战。
周明看出了他的犹豫，决定再加一把火。
“公公，皇后娘娘得的不是病，是‘痈’。”
“痈？”刘公公一愣。
“对，肠痈。生于腹内，其根如指，一旦溃烂，毒液流于五脏六腑，神仙难救。”周明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他将现代医学名词，换成了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概念。
“现在，毒液已然开始扩散，所以才会高热不退，疼痛难忍。寻常汤药，不过是隔靴搔痒，甚至会助长毒势。再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了！”
“我说的这些，你可以立刻派人进宫，去问太医院的院使，看我周明，可有半句虚言！”
最后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公公浑身一震。
他敢把自己的性命和前程，赌在这一个时辰上吗？
他不敢。
“来人！”他尖声喊道。
锦衣卫的刀再次架了上来。
周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松绑！不，不用绑了！”刘公公改口道，“派两个人，左右架住他！随咱家即刻进宫面圣！”
他死死盯着周明，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小子，咱家姑且信你一次。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否则，咱家保证，你会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走！”
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臂立刻夹住了周明。
周明非但没有反抗，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从阴沟里的死局，到皇宫里的赌局，他终于踏出了最关键的第一步。
皇城巍峨，在夜色中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
周明被半拖半架地带进了午门，穿过金水桥，一路朝着后宫的方向疾行。
周围的宫灯将汉白玉的地面照得雪亮，一队队巡逻的禁军甲胄鲜明，杀气腾行。这里的空气，比外面的街市要凝重百倍，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见朱元璋。
这可比见胡惟庸的风险大上无数倍。
那位可是中国历史上最复杂、最多疑、也最铁血的皇帝之一。
一个行差踏错，夷三族都是轻的。
必须想好万全的说辞。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宫殿外。
殿前广场上，灯火通明，几十名太监和宫女跪在地上，鸦雀无声。
殿内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刘公公让锦衣卫在殿外等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周明走了进去。
一进大殿，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焚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殿正中，站着十几个身穿官服的老者，个个愁眉苦脸，正是太医院的全体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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