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凉意渐渐沉淀,清晨的草叶上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露珠。清溪村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仿佛被时光遗忘。但在陈婉儿的老宅里,一种近乎苛刻的自我检验正在进行。她称之为——“静默压力测试”。
测试的核心,是模拟在极端情况下,避难所系统能独立运行多久,以及她个人能否适应这种与世隔绝、资源有限的生存状态。
测试第一天,她切断了老宅与外界电网的物理连接(虽然村里供电本就时有时无)。整个系统的负荷完全转移到了太阳能板和蓄电池组上。她严密监控着蓄电池的电量消耗情况:LED灯、水泵、冰箱(里面只放了少量需要冷藏的药品和试验品)、笔记本电脑(仅用于记录和查阅本地存储的资料)、以及每天定时开启数小时的种植架LED灯。
结果令人满意。在晴朗的白天,太阳能板不仅能满足白天的用电需求,还能为蓄电池组有效充电。保守估计,即使在阴天,满电的蓄电池也足以支撑基础用电超过一周。这给了她巨大的信心。
同时,她开始完全饮用自己储存和过滤的水。她取用了不同来源的水——山泉水、井水、储水桶里的水,分别用不同的过滤级别处理后,仔细品尝、记录口感,并用水质检测试纸进行简单测试。她甚至模拟了净水器完全失效的情况,练习如何使用明矾沉淀、煮沸以及最后用净水片消毒来获取饮用水。
食物方面,她开始有意识地消耗库存。她不再从外界补充任何新鲜蔬菜,完全依靠室内种植的生菜、豆苗和自发豆芽,以及囤积的干货和罐头。她记录下自己每日的食量,计算着各种物资的消耗速度,并尝试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尽可能多样化的食物,以维持士气和营养。一块压缩干粮,她能分成三顿,搭配着菜汤慢慢吃完。
元宝和铜钱成为了测试的一部分。她减少了购买的狗粮投喂,开始将一些自己不吃的人类食物边角料(如米饭、少量肉类)混合煮熟后喂给它们,观察它们的适应情况。两只狗似乎并不挑剔,很快接受了新的食谱,这让她松了口气——在极端情况下,她可能无法维持专门的宠物食品供应。
然而,测试并非一帆风顺。
第三天,她发现山泉引水系统的一处PVC接头出现了细微的渗漏。水量不大,但在模拟的危机状态下,任何资源的浪费都是不可接受的。她立刻关闭水源,找出备用的生料带和管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在元宝和铜钱好奇的围观下,将接头重新拧紧密封。这件事提醒她,再完善的静态储备,也抵不过动态使用中的损耗,维护技能和备用零件至关重要。
更大的挑战来自心理层面。
当刻意切断与外界的大部分信息联系(她只允许自己每天早晚各花十分钟,用收音机收听一下官方新闻,且严格控制时间),巨大的寂静和孤独感开始如同潮水般涌来。白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尚可抵御,但到了夜晚,尤其是在完成所有记录和检查之后,独自坐在只有LED灯冷光的屋子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山风,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格外清晰。
她开始更加依赖书写和记录。不仅记录物资和测试数据,也开始写日记,用文字梳理自己的情绪,与自己对话。她也会花更多时间和元宝、铜钱互动,简单的抚摸和指令训练,成为她排解孤寂的重要方式。她甚至翻出了囤积的书籍,开始阅读一本关于古代拓荒者的小说,试图从先辈的经历中汲取力量。
测试进行到第五天,一个意外发生了。
她在检查仓库角落时,发现一袋真空包装的大米包装袋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破损,有轻微的受潮迹象。虽然只是极少量,但在她力求完美的标准下,这无异于一次重大警报。她立刻将这袋大米隔离,作为近期优先消耗的对象。同时,她花费了整个下午,将所有储存的粮食袋逐一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其他破损。
这件事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她意识到,囤积不是一劳永逸的,定期的、细致的巡查和维护,与最初的囤积同等重要。她在计划表上增加了【每周物资状态抽检】和【每月全面盘点】的固定项目。
一周的“静默压力测试”结束时,陈婉儿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的战役,身心俱疲,但收获巨大。她不仅验证了主要系统的可靠性,更暴露出了之前忽视的诸多细节问题:从水管的微小渗漏到粮食包装的脆弱,从心理承受的极限到日常维护的频率。
她重新打开了与外界电网的连接(尽管信号微弱),但没有立刻恢复以往的信息获取。她坐在仓库里,对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测试总结,眉头紧锁。
问题比预想的要多。许多漏洞隐藏在水面之下,只有在真正的压力测试中才会浮现。
方奶奶期间来过一次,见她有些憔悴,还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劝她别太拼,注意身体。陈婉儿只能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清楚,她不是在拼命工作,而是在拼命求生。
测试结束了,但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她知道,自己必须根据这次测试的结果,进行最后的查漏补缺。比如,需要储备更多种类和数量的水管接头和密封材料;需要寻找更可靠的长期粮食储存方案(例如换用更厚实的储粮桶);需要准备更多对抗孤独和维持心理健康的“精神物资”——也许是更多种类的书籍,也许是棋类游戏,也许是一些手工材料。
静水之下,潜流暗涌。她搭建的避难所看似坚固,实则仍有缝隙。而时间,已经进入了最后三个月的倒计时。
秋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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