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刘庆睁开双眼,轻轻抹去脸上的露珠,纵身向树下跃去。就在他脚刚落地的瞬间,一声轻微的异响自下方传来。刘庆心中暗叫不好,一抖手,一根藤索飞射而出,缠住正前方的一棵大树。他整个身子借力平平向前扑去。
就在刘庆躲开的瞬间,一个竹夹自平地飞起,狠狠地夹在了方才他落地的地方。
刘庆还未来得及庆幸,前方藤索缠住的树干便应声倒下。与此同时,树干上方早已布设好的藤网便兜头向他罩来。
刘庆此时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使个千斤坠向地面落去。但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脚下一痛,又是一个竹夹弹射而起,狠狠地夹在了他的小腿上。
刘庆此时不及顾及腿上伤势,双掌向上一托,怒喝一声:“开!” 重达数百斤的树干便硬生生地被他双掌击得斜斜飞了出去,连带着落下的藤网也被树枝架住,飞到了一边。
此时刘庆才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双手扣住竹夹,用力一掰,将竹夹掰开。只见右侧小腿两边各有三个并不算深的血洞,正汩汩向外淌着鲜血。见此情形,刘庆笑了,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把竹夹的利齿弄短些。随后他看看旁边的草丛,挑了两三株止血的草药,挤出汁液滴在伤口处,又将叶片捻碎,细心地敷在了伤口处,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扎住伤口。
做完这一切,刘庆倚着大树坐了下来,仔细回想着方才的陷阱,不禁心中感慨,王璟若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当年在节度使府中时,自己传他练气的法门,最初只是想着让这个小公子身体强健些。但这孩子虽然小小年纪,却对练武一事极为热衷,而且启蒙早,先天之气未去,竟然使得无相禅功进境飞快,连自己都有些吃惊。
二人逃到赵家庄后,以父子相称。王璟若虽然遭逢族中大变,父母皆亡,但这孩子偏偏能将这份仇恨与悲痛压在心中,随着自己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一过便是五年。而当自己开始教他各种招式和杀人的方法后,王璟若更是表现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老练。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便将自己身上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这让刘庆在欣慰之余又多了一份担忧。
欣慰的是自己这身本事后继有人,而王璟若有这身本事护身,想必在这乱世之中也足以生存下去。担忧的则是在训练中自己发现王璟若看似平和的性子中压抑着一种冷酷嗜血。这也许便是家族大变带给这个幼童最大的伤害吧。易地而处,自己深受的家人被一贯自己敬重的义兄屠杀,换作别人,只怕早已发疯了。但王璟若能够将这份仇恨深埋心中,这几年从不提及报仇之事,单这份隐忍便不是常人可比,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想到这里,刘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这孩子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自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便是自己与他情同父子,也不能左右他的前途,只能随他去吧。
感觉到小腿的疼痛稍减,刘庆起身继续向前行去,心中暗道,可不能让这个臭小子把自己比了下去。
就这样,在山间丛林之中,这师徒二人各展所学,将偷袭、埋伏、陷阱等各种手段一一使出,把整片山林搅得一片混乱,最终还是不分胜负。
到了第三天傍晚,王璟若带着一身伤痕自山下的丛林中狂奔而出,身后有三条野狼紧随其后。但来到空地后,王璟若终于定下神来,停住脚步,右手反握一把匕首,迎着野狼冲了上去。
一番奋战之后,当王璟若把手中匕首插入最后一条野狼的咽喉后,自己也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望着天边红色的夕阳,王璟若不禁喃喃自语道:“总算结束了。”
正当王璟若放松了心情的时候,一道破风之声响起,惊得他连忙翻向一边。也就在此时,一支利箭插在了他刚刚躺着的地方。
王璟若躲开利箭,正要起身,便见一道身影如大鸟般飞扑而下,拳风应声而至。
王璟若于慌乱之中不及起身,只能挥起手中匕首刺向来人,以求个以伤换命的战果。
但来人蓄势已久,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半空中突然变招,化拳为掌,准确地斩在了他的手腕处。王璟若右手一麻,手中匕首便被斩落在地。接着对手一把抓住他发麻的手腕,向后一绞,接着强劲的双腿便夹住了他刚刚抬起的脖颈,顺势腿上用力。王璟若只感觉自己脖颈处如同被扣上了一个巨大的铁箍,顿时呼吸困难起来。虽然自己拼命挣扎,但对方根本不为所动。渐渐地,王璟若面色通红,头脑中一阵阵的眩晕之感不断传来。
正当王璟若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脖颈上的双腿却松了开来,将他压制住的人翻身而起。只留下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而站在他身旁的人正是刘庆,此时的刘庆也不好过,身上数处带伤,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王璟若看到师父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结果笑得太急,一口气呛住,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后才平静下来。
刘庆并不因为被自己的徒弟搞得如此狼狈而有什么不快,反而是挨着王璟若坐了下来。缓缓说道:“这次比试到此结束,方才便是要教你的最后一课。每个人在脱离险境,来到看似安全的地方时不免要放松警惕。正如你方才力毙野狼,眼看村庄在望,便以为胜券在握,就连我出林来到你身边数十步外都未曾发现。若是最后我下了死手,你如今可还有命在?要牢记,警惕之心无论何时都不可收起,看似安全的地方往往会有着别样的危险。生命只有一次,一旦有误,便是万劫不复。”
王璟若收起笑脸,重重地点点头道:“孩儿记下了。”
刘庆站起身来,一把将王璟若拉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村吧。”
看着刘庆右腿还有些不利索,王璟若便上前搭住刘庆,向前走去。
“爹是从哪里弄来的野狼追我?”
“我掏了个狼窝,杀了两只狼崽子,一路引到你附近,在林中与你交手时趁乱将狼崽子的血洒了些在你衣服上。”
“…… 真是狠啊。”
二人说着话便相互扶持着向村庄走去,夕阳照过,将二人的背影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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