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深空之眼项目传来了新的数据。
守望者的声音在加密频道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激动：“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在旋臂D的一个‘死亡星域’——就是那种清理频率异常高的区域——我们的探测器捕捉到了规则的碎片。不是物理规则，是……协议规则。与‘管理员’逻辑同源，但更古老，更残缺。”
数据流传输过来。阿尔法团队立即分析。
那是几段破碎的逻辑代码，漂浮在虚空中的信息残渣，像战争结束后战场上遗留的弹片。代码的年代极其古老，根据同位素衰变标记法测定，至少是八百亿年前的东西。
“它们怎么会保存到现在？”苍穹疑惑，“在那样高频率的清理区域，任何信息结构都应该被抹除干净了。”
“除非……它们被故意留下了，”回响的分身接入分析，“看这段代码的结构——它有自我隐藏机制。当检测到清理波动时，它会进入‘假死’状态，模拟成自然的信息背景噪声。清理机制扫过时，会认为它是无害的自然现象，从而放过它。”
“谁会留下这种东西？为什么？”
他们开始破译代码。
第一段代码很简单，是一条定义：“幸存者协议，第一条：任何文明，若能证明其达到‘内在永恒和谐与创造性平衡’，可申请豁免于周期性清理，成为宇宙的‘静默观察者与记忆节点’。”
第二段代码是申请流程：“申请文明需通过其所在区域的管理员提交材料。材料应包括：文明历史全记录、伦理体系说明、技术发展方向评估、以及对宇宙稳定性的贡献证明。审核周期：标准时间一万年。”
第三段代码是审核标准：“关键指标：文明内部冲突率低于0.001%；资源利用效率高于99.7%；信息熵增速率低于自然背景值；对宇宙知识库的贡献度；以及……最重要的……‘文明美学价值评分’。”
“文明美学价值评分？”萨堤重复，“这是什么？”
“看起来，那个时代的宇宙机制不仅关注文明的实用价值，还关注它的……艺术价值，”苍穹分析着代码中的子条款，“看这里：‘一个文明的创造力、美感、以及对存在意义的探索深度，是其‘生存权’的重要权重因子’。天啊……他们用艺术水平来决定文明是否值得存活？”
“这很合理，”回响说，“如果宇宙的终极目标是……美。或者至少，美是稳定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只会破坏、不会创造的文明，即使再高效，也可能被视为‘不完整’的存在。”
他们继续破译。
第四段代码是……一段被大量删除的条款。只能看到残余的碎片：“若申请被拒，文明有权……上诉……需要至少三名管理员重新审议……最终裁定由……”
后面的内容被彻底抹除，连删除痕迹都被精心清理过。
第五段代码，也是最后一段完整的代码，是一条备注：“注意：本协议不适用于‘非标准形态’文明（包括但不限于：纯能量生命、机械意识集合体、星云聚合体、量子态存在等）。此类文明的申请需额外提交‘形态稳定性证明’，并由‘园丁’特别审核。”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
幸存者协议……是有歧视的。
它有一个“标准模板”，符合模板的文明（大概是碳基生命、行星文明、技术发展路径符合某种规范）可以申请豁免。不符合模板的“异类”文明，则需要经过更严苛的、由“园丁”主导的审核。
而“园丁”，根据他们在方舟看到的记录，显然对“异类”抱有敌意。
“所以共鸣者那样的能量生命，从一开始就很难通过审核，”萨堤说，“即使协议还在，他们也可能是被清理的对象。除非……他们能证明自己的‘形态稳定性’和‘美学价值’。”
“但‘园丁’可能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苍穹指出，“它在协议废止前就启动了针对‘异类’的清理程序。那份名单上的文明……有多少是‘非标准形态’的？”
他们调出名单，快速筛选。结果令人震惊：名单上的三千七百四十二个文明中，有二千一百零三个被标记为“非标准形态”。比例超过56%。
“所以，协议废止前，那个古老存在——名单的创建者——优先转移了‘异类’文明，”阿尔法分析，“它知道协议废止后，这些文明将是第一批被清理的。它赶在废止生效前，利用自己的权限，把他们送走了。”
“一个内部的反抗者，”守望者轻声说，“在‘园丁’推动协议废止时，另一个管理员在暗中救人。它保存了名单，加密了备用宇宙的入口，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继续它的工作。”
会议室里一片肃穆。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在古老的宇宙中，两个超级存在在角力。一个说：“清理所有不符合模板的，确保系统效率。”另一个说：“每一个文明都是独特的，值得被保存。”前者赢了，废止了协议。但后者在失败前，埋下了一颗种子——一份名单，一个备用宇宙的入口，一个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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