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旧伤突发咳血涌，误认图谋起纷争
深秋的风愈发凛冽，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靖王府的青砖小径上打着旋，寒意顺着衣料缝隙钻进骨子里，让人不由得缩紧了身形。苏瑶遣春桃去库房取新送来的御寒锦缎，自己则沿着僻静的东廊缓步散心，肩头先前被顾云逸掌风扫中的旧伤尚未痊愈，在冷风侵袭下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肌肤下的瘀伤，让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抬手轻轻按着肩头，眉宇间掠过一丝隐忍。
她入府已有一段时日，虽凭借自己的强硬争回了些许体面，却始终未能摆脱顾云逸的猜忌。那些苛扣的份例、下人的轻慢、一次次的针锋相对，像一根根细刺扎在心头，让她对这段替嫁的婚姻早已不抱任何期待，只盼着能守着自己的一方小院，与春桃安稳度日，不再卷入无谓的纷争。
行至东廊与通往书房的回廊交汇处，一阵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声突然划破静谧，那咳嗽声沉重而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苏瑶脚步骤然顿住，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顾云逸独自倚在廊柱旁，玄色常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一手紧紧捂着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头死死蹙成一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每一次剧烈咳嗽后，捂着胸口的指缝间都会溢出点点猩红，那抹刺目的红落在洁白的指尖上，又顺着指腹滴落在青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显然是旧伤突发，气血逆行，才会咳血不止。
苏瑶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便要抬步上前。她前世专攻医术多年，一眼便看穿顾云逸的症结——他早年征战沙场，定然是肺腑受了重创，留下了难以根治的旧伤，此番应是受了风寒侵袭，或是情绪过激，导致旧伤复发，若不及时稳住气血，任由咳血不止，怕是会伤及根本，后续调理起来更难，甚至可能留下终身隐患。
可脚步抬起一半，却又硬生生顿住，过往的种种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书房里的激烈交锋、他言语间的轻蔑与疏离、一次次不分缘由的猜忌与指责，桩桩件件都在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始终戒备深重，从未有过半分信任。她若此刻贸然上前相助，他未必会领她的情，反而可能会曲解她的用意，误以为她是趁机窥探他的伤势弱点，或是心怀不轨想借机加害，到时候不仅讨不到好，反倒会引火烧身，徒增更多误会。
纠结与犹豫在心底反复拉扯，苏瑶看着顾云逸隐忍痛苦的模样，他身形摇摇欲坠，每一次咳嗽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往日里的威严与冷冽尽数褪去，只剩下狼狈与脆弱。医者仁心的本能终究压过了心中的顾虑，人命关天，即便他对她百般冷漠疏离，即便可能被误解，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伤势加重而袖手旁观。
深吸一口气，苏瑶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脚步放得极轻，缓缓朝着顾云逸的方向走去。寒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坚定，她走到他身侧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语气尽量放得平和，避免引起他的抵触：“你的旧伤发作了？咳血不止恐会伤及肺腑，此刻需即刻按压穴位稳住气血，再拖延下去，伤势只会愈发严重。”
话音未落，顾云逸猛地抬眸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丝，褪去了往日的冷冽与威严，却翻涌着浓烈的警惕与锐利，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当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苏瑶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沉的防备与怀疑取代，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冷哼，语气带着刺骨的嘲讽：“你怎会在此处？莫不是特意在此等候，见我旧伤发作，便想趁机图谋不轨？”
苏瑶脸上的温度瞬间褪去，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寒凉刺骨。她一片赤诚前来相助，竟被这般恶意揣测，过往积压的委屈与此刻的怒火瞬间交织在一起，烧得她理智渐渐失守。可她还是强压着怒火，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处散心，并非特意等候。见你伤势突发，咳血不止，实在不忍见死不救，才想上前帮你缓解一二，绝无其他图谋。你此刻气血逆行，需尽快按压膻中、尺泽二穴，先止住咳血，再议后续调理。”
“好心？”顾云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胸口的剧痛让他呼吸愈发急促，脸色也愈发苍白，看向苏瑶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猜忌，“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怀诡异身手却始终不肯透露来历，入府后屡次与我针锋相对，搅得府中不得安宁，此刻怎会突然生出这般好心？怕不是想借着施救的名义，窥探我旧伤的症结所在，摸清我的弱点，或是暗中动手脚，达成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中了苏瑶的心头，将她最后的耐心与善意彻底击碎。她攥紧了指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也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抬眸迎上顾云逸的目光，眼底的温度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怒意与失望，声音也冷了下来：“顾云逸，你未免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真想对你不利，何须等到此刻？方才你倚在廊柱上毫无防备，我若动手，你旧伤在身，根本无力反抗！我不过是念及你我夫妻名分，见你伤势危急，不忍坐视不理，既然你这般不领情，还对我恶意揣测，便当我多管闲事，热脸贴了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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