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极阁的寒夜总算歇了凶性,嚎了三天的北风把爪子收了回去,鹅毛大雪揉成碎絮,往静心病房的窗棂上飘,“沙沙”声像有人在窗外开了直播,正用风雪写稿。慕容景行趴在苏沅芷病床边,胳膊垫着脸,姿势僵得像块石头——但眼神里的执拗藏不住,他守着她,就像守着玄都最后一盏没被吹灭的灯。床脚斜倚着焚天枪,枪身上夏丹朱残留的那点红光还在苟着,昏黄烛火下忽明忽暗,把他的胡茬和黑眼圈照得格外扎眼。疲惫早把他缠成了粽子,可一碰到苏沅芷微凉的手背,那点凉意就像清醒针,扎得他不敢闭眼。灵脉井的血、丹朱倒下时的眼神、沅芷昏迷前的那句“小心”,在脑子里轮播了八百遍,直到天边快泛白,浓重的困意才把他拽进梦乡,呼吸刚平稳没几秒,睫毛投下的影子,倒和苏沅芷被子上的芷草纹缠成了一对,在寒风里互相撑着。
烛火“啪”地炸了个火星,刚蹦起来就凉透了,留了缕青烟在空气里飘。慕容景行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哼——不用想,肯定又梦到灵脉井那茬了。下一秒,周身的气压突然软下来,梦境直接切了场景:没有血糊糊的战场,没有焚天枪戳进魔物时的冰碴子味,连病房里的药味儿都没影了,鼻子里全是清冽的芷草香,甜丝丝的,像极了小时候沅芷谷的晨雾。这香味不是喷的,是从泥里、花瓣上、溪水里渗出来的,裹着阳光和露水的劲儿,把他绷了三天的神经一下就揉松了。
他“唰”地睁开眼,瞳孔先缩后放——眼前哪是冷冰冰的病房,分明是片望不到头的芷草园!晨露把紫色花瓣压得往下坠,阳光钻过花叶缝,洒下一地碎金子,连石板缝里的青苔都被照得清清楚楚。远处沅芷溪“哗啦啦”流着,水清亮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水草,几尾银鱼游过,把水面上的蓝天白云搅成了马赛克。溪边的柳树抽了新绿,嫩得像刚染好的碧玉,枝条一摆就搅起圈圈涟漪,把满溪的光都晃成了星星。这地方他熟到骨子里,是少年时跟娘司命芷兮相依为命的窝,接了穹之灵的担子后,多少个深夜想起来,都觉得是块能喘气的地方。园子里的石板路是他跟着娘一块铺的,每块石头的位置都刻在脑子里;老柳树下埋着他八岁时折的第一柄木剑;就连那边开得最疯的血芷花,都是娘当年为了给他调身体种的。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温度,连空气吸进肺里,都让人想掉眼泪。
“景行。”
芷草丛里飘来道温柔嗓,像浸过溪水的暖玉,一下就戳中了慕容景行的泪点。他浑身一震,血都快停了,猛回头——司命芷兮就站在花海里,月白裙子上绣着细碎的芷草纹,风一吹就跟花海融成一团。发间别着朵带露的血芷花,笑模样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暖得能化掉三九天的雪,眼神里的慈爱把他的狼狈全兜住了。她比最后见时年轻些,眼角没那么多细纹,手也没因为炼护脉丹磨出茧子,还是那个既能种芷草又能提剑护沅芷谷的飒样子。
“娘……”慕容景行的嗓子一下就堵了,眼泪“唰”地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多久没梦见娘了?三年前黑风岭,娘为了护百姓,被丁玄英的浊气重伤没挺过来,从那以后他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门心思守玄都、找丁玄英报仇,连思念都被压在犄角旮旯里,只有半夜被愧疚啃得睡不着时,才敢偷偷想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那句“守护不是玩命,是让更多人活着”。现在娘就站在跟前,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委屈、自责、迷茫全搅在一块,最后就挤出这么一个字,软得像小时候受了欺负找娘告状。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扑进娘怀里,又突然顿住——怕这是幻觉,怕一动,娘就跟以前的梦一样散了。
司命芷兮早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主动凑过来,手轻轻贴在他脸上,温度真实得不像梦,带着芷草香,把他心里的冰碴子都暖化了。“都长这么大,当穹之灵的头了,还哭鼻子呢?”她打趣道,语气里全是疼,“娘在下面都看着呢,灵脉井那仗、丹朱那孩子的事,还有你这几天不吃不喝抱着枪蹲病房外的傻样,我全知道。”指尖划过他的胡茬,心疼更甚,“我的景行,从来都是重情义的孩子,但这情义,不能把自己捆死。”
慕容景行“咚”地低下头,愧疚跟涨水似的把他淹了。灵脉井的血又在眼前炸开,夏丹朱倒在他怀里时,最后看他的眼神不是怨,是放不下,那画面跟扎心钉似的,一想就疼。他攥紧拳头,指节都白了,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感觉:“娘,我太废了。我本该是最靠谱的主事人,结果被丁玄英的诡计调开;我答应过护着丹朱,最后却让她替我挡了致命一击。”声音发颤,喉间全是苦味儿,“我抱着她变凉的身子,连点灵力都输不进去——她怕浊气沾到我,拼最后力气把我推开。我在病房外蹲了三天,连看她最后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就只会抱着焚天枪发呆,纯纯一个废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穹渊末世:破晓请大家收藏:(m.qbxsw.com)穹渊末世:破晓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