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是那种能钻透骨头缝、把脑浆子都冻成冰坨子的湿冷。
游艇的供暖系统吭哧瘪肚地吹着点似有若无的暖风，比八十岁老爷爷喘气还要费劲，根本挡不住这末日海景房自带的天然寒气。
苏芊芊和米小允裹着能找到的所有毯子，在客厅沙发上抖得像俩开了震动的手机。前者是给冻的，后者是又冷又怕，外加一点处理完那条怪鱼后的心理不适。
沈依晴稍微强点，毕竟副总裁的架子端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垮不掉。但她握着铅笔记录的手也冻得发青，航海日志上的字迹都有点飘。
“记账的。”林奇的声音从驾驶室飘过来，懒洋洋的，跟他嘴里那根新点的雪茄一个调调：“储物舱，酒精块，丙烷罐，瞅瞅去。”
沈依晴吸了下鼻子，没反驳这称呼，放下笔起身。她知道，在这船上，代号比名字好使。‘记账的’至少证明她暂时有用。
米小允也跟着站起来，声音发颤：“我……我去找厚衣服和毯子。”她宁愿动起来，也不想干坐着听外面鬼哭一样的风声和水底下可能飘着什么的想象。
苏芊芊看着甲板上那条已经被她剁得七零八落、但依旧狰狞的鱼头，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弱弱举手：“那……那我……”
“你，”林奇不知何时靠在了驾驶室门框上，吐着烟圈：“厨师，去厨房，找姜，煮汤，越辣越好。驱寒。”
苏芊芊脸一苦。她说的“会做意面”仅限于把现成酱料浇在煮好的面条上，“煮咖啡”用的是全自动机器。姜汤？这东西听起来就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林奇的眼神没得商量。她只好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蹭向厨房，心里把她那惯着她买游艇都不眨眼的爹骂了一百遍——富养娇娇女可没教过怎么在末日洪水里煮姜汤伺候怪人船长！
沈依晴摸索着下了楼梯，打开储物舱的门。一股混杂着机油、橡胶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东西堆得有点乱，但好在都是高级货，包装扎实。她借着舱壁灯微弱的光，仔细翻找。
还真有！一箱密封的固体酒精块，旁边还有几个小号的备用丙烷罐。她心里稍稍一松，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KPI，赶紧搬了起来。
米小允则在客房里翻箱倒柜。这船真不愧是顶级配置，虽然遭了灾，但储物丰富得惊人。厚实的羊毛毯、保暖的抓绒睡袋，甚至还有几件没拆封的加厚航海服。她一股脑抱了满怀，感觉像是抱住了活下去的一点温度。
厨房里，苏芊芊对着一堆不锈钢厨具和嵌入式灶台发懵。姜？姜长什么样她当然知道，但……在哪儿？她一通乱翻，终于在一个蔬果保鲜抽屉里找到了几块已经有点蔫巴的老姜。
洗……切？怎么切？她拿着刀，对着姜比划了半天，差点切到自己手指头。最后心一横，闭着眼胡乱剁成了大小不一的块状，扔进一个看起来最大的锅里，接上水，打开火。
应该……就行了吧？她看着锅里渐渐翻滚的水，和那些沉浮的姜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林奇溜达过来，伸脖子看了一眼锅里：“啧，姜放少了，水多了。你是打算给我们喝洗姜水？”
苏芊芊脸一红，喏喏道：“我……我怕太辣……”
“怕辣？”林奇挑眉：“等会儿冻得卵蛋都缩没了的时候，你就知道是该怕辣还是怕冷了。”他指挥着：“再切一倍姜扔进去，水倒掉一半。大火滚十分钟。”
苏芊芊：“……”
她咬着牙，照做了。心里那点大小姐脾气被“卵蛋”俩字砸得粉碎，只剩下一片麻木的服从。
客厅里，沈依晴已经找了个不锈钢小盆，点燃了几块酒精块。幽蓝的火焰跳起来，带来的那点微弱热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一小团光，却莫名给人一种心理安慰。
米小允把找来的厚毯子和衣服分给大家。三个人围着那小小的酒精炉，伸出手烤着，虽然效果甚微，但总比没有强。
过了一会儿，苏芊芊端着一锅热气腾腾、颜色浑浊、散发着浓郁辛辣气味的液体过来了。她那表情视死如归，好像端的是什么毒药。
林奇拿了个勺子舀起一点，吹了吹，吸溜一口。
“嗯……”他咂摸咂摸嘴：“还行，死不了人。喝吧。”
三个女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各自盛了一点，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涌入胃里，一股暖意终于慢吞吞地弥漫开来，驱散了一丝彻骨的寒意。虽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姜放得太多了，苦辣呛人，但此刻，这就是救命的神仙水。
一碗姜汤下肚，脸上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儿。
林奇看着她们缓过来一点，又溜达回驾驶室，拿了个平板电脑出来——这玩意儿居然还有电，而且似乎下载了离线地图和一些基本的航海资料。
“行了，暖和点了，脑子没冻住吧？”他把平板往沈依晴面前一递：“记账的，给你加个活儿。对照着现有地图，估算我们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记录可能的漂浮物密集区、浅滩区、还有以前海拔较高的区域。以后这就是你的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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