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和未散的硝烟味,吹拂着每一个肃立的身影。阿鬼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盖处的伤口仍在汩汩冒血,将他身下染红一片。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钉死猎物的毒牙,将他牢牢锁定。他那张惯常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除了因剧痛而产生的细微抽搐,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唯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林枫站在他面前,突击步枪的枪口距离阿鬼的额头不足半米。仇人赵天霸已伏诛,眼前这个双手沾满鲜血、多次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顶级杀手,似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扣下扳机,似乎就能为雷叔、为父亲、为所有因他而逝去的生命讨回一部分血债。
他的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微微用力。杀意在胸腔中翻涌、冲撞。
然而,陈明的手,却轻轻按在了他的枪管上。
“留活口。”陈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过面罩传来,“他知道的,远比赵天霸多。关于‘山鹰’在国内的残余网络,关于‘暗河’……他是我们现在能抓住的,最接近核心的舌头。”
林枫的手臂肌肉绷紧,与陈明的力量微微对抗着。理智告诉他陈明是对的,阿鬼的价值无可估量。但情感上,那股手刃仇敌的快意,如同毒瘾般诱惑着他。
阿鬼仰着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林枫因挣扎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又看向陈明,那抹诡异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选择。
最终,林枫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按在扳机上的手指松开了。他移开枪口,但眼神依旧如同刀子般剐在阿鬼身上。
“你会开口的。”林枫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我保证。”
阿鬼只是回以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气音的冷笑。
突击队员迅速上前,用特制的束缚带和磁力脚镣将阿鬼牢牢控制住,并进行了紧急止血处理。
远处的海平面上,那缕穿透乌云的阳光逐渐扩大,将天际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金红色。庄园内的枪声彻底停歇,只剩下“烛龙”队员清理战场、搜寻证据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一场持续了十年、跨越了生死的复仇,似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仿佛置身于一场巨大风暴过后的寂静之中。
赵天霸的尸体被带走,“山鹰”及其核心党羽在同步行动中被“烛龙”A组成功抓获,庞大的腐败网络被连根拔起,那三个使用了问题钢材的隐患工程被紧急叫停并核查。父亲林国栋的冤屈得以昭雪,被追授为烈士。雷豹在得知消息后,病情也奇迹般地开始稳定并好转。
媒体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所有报道都经过了精心的引导和控制,聚焦于打黑反腐的巨大成果,关于“烛龙”、“暗河”以及更深的幕后,则被牢牢封锁在公众视野之外。张氏实业的崩塌、赵天霸的覆灭,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场正义的胜利。
林枫作为关键人物,在“烛龙”的安排下,暂时隐匿了行踪,住在另一个更加隐秘、设施完善的安全屋内。他接受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高强度战斗留下的肌肉酸痛逐渐消退,但精神上的冲击和战后常见的空虚感,却需要时间来平复。
他时常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大仇得报,预期的狂喜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失去了目标的茫然。重生以来,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和全部意义。如今,这个目标实现了,他的人生,似乎需要重新寻找方向。
陈明来看过他几次,没有过多安慰,只是平静地告诉他:“复仇的结束,往往意味着真正考验的开始。你需要找到新的支点。”
新的支点?是什么?林枫思考着。
期间,他也从陈明那里得知了一些后续进展。那个在关键时刻屡次出现、并最终一枪留住阿鬼的神秘狙击手,身份依旧成谜,连“烛龙”内部档案中也查无此人,仿佛一个真正的幽灵。陈明对此讳莫如深,只暗示其可能与更高层级的安排有关。
苏倩在事件结束后,被“烛龙”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和评估。确认她手中已无更多实质性筹码,且其行为更多是出于自保和投机后,组织给了她两个选择:接受一笔资金和新的身份,永远消失;或者,在有限度的监控下,开始新的生活。苏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很快便如同水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她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而最重要的俘虏——阿鬼,被关押在“烛龙”最高级别的审讯中心。这家伙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面对各种手段的审讯,始终一言不发,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关于“暗河”的情报,难度超乎想象。
一周后,林枫被陈明带到了那处位于深山之中的“烛龙”总部。这里与其说是基地,不如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充满科技感的现代化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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