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犹豫,将身上可能暴露身份的多余物品(除了核心证据和必需品)丢弃在仓库角落,用杂物掩盖,然后朝着老港区东侧快速潜行。
夜色已浓,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老港区这边一片荒凉,只有远处航道的指示灯和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她们找到了那个废弃的泵房,绕到后面,果然看到一段伸出海面的、歪歪斜斜的木栈桥。
栈桥尽头,静静地泊着一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机动渔船,船身漆色斑驳,船名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顺风号”。
船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那人头上戴着的,正是一顶破旧的棕色毡帽。
凌晨和宋清安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上了栈桥。
听到脚步声,船头的人转过身来。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粗糙、满脸风霜的汉子,眼神很平静,甚至有些木然。
他打量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凌晨掩饰不住的左臂轮廓上停留了一瞬,瓮声瓮气地问:“胡三?”
这是林予松给的暗号。
“顺风号?”凌晨反问。
汉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话,指了指船舱:“进去吧,马上开船。”
船舱狭小而简陋,弥漫着鱼腥味和柴油味。两人刚进去,就听到外面发动机响起低沉的声音,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了栈桥,向着漆黑的海面驶去。
没有多余的盘问,没有可疑的举动。船老大胡三沉默地掌着舵,渔船破开细浪,朝着远离暗屿市灯火的方向驶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岸上的灯光,彻底融入茫茫夜色,凌晨和宋清安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浓浓的忧虑。
她们离开了暗屿,带着林予松拼死送出的、可能至关重要的证据,也带着更多未解的谜团和沉重的牵挂。
陈己(陈忌)被篡改的悲惨身世,“幻影”蔓延的毒网,林予松孤身犯险的隐情,父亲凌峰依旧渺茫的踪迹,还有那个隐藏在一切背后的、可能之人的阴影……
暗屿之行,并未带来答案,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向更庞大、更黑暗迷宫的大门。而她们,带着伤痕和获取的碎片,不得不暂时退回相对安全的京城,去整合力量,消化信息,准备着下一轮,或许更加艰险的较量。
渔船在夜色中平稳航行,海风呼啸。
宋清安轻轻揽住凌晨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凌晨握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金属块,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远处海天交接处隐约的一线微光,眼神坚定如初。
师父,爸爸,松子……等着我。
我们一定会回来,把所有的账,算清楚。
……
“顺风号”渔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发动机的轰鸣单调而持续,掩盖了其他所有声响。
船舱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用电池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周围堆放的渔网和杂物。
鱼腥味和柴油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有些呛人,却也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的、粗粝的真实感。
船老大胡三自始至终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掌着舵,偶尔调整一下方向,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黑暗的海面。
他的沉默和那份近乎麻木的平静,反而让凌晨和宋清安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这至少说明,他对这种“特殊运输”并不陌生,且大概率值得林予松托付。
凌晨靠着冰冷的舱壁坐着,左臂的支具在昏暗光线下轮廓分明。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绷紧的下颌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掌心紧握着林予松给的那个金属块,冰凉的触感不断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林予松那双写满决绝、疲惫与未尽之言的眼睛,那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警告,以及那句沉甸甸的“永远”。
宋清安坐在她身边,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的目光落在船舱外漆黑翻涌的海面上,思绪却飘回了暗屿市那些阴郁的街道,医院里闪烁其词的医生,山坡上那三座简陋的墓碑,还有……林予松转身没入黑暗前那最后的一瞥。
担忧、心疼、困惑,以及对未知前路的沉重预感,交织在她心头。
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是凌晨此刻最需要依靠的支柱。
渔船航行了大约三个多小时,海面上的风浪似乎大了一些,船身开始有明显的颠簸。
胡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干涩:“快到了。前面有个小岛,背面有个废弃的观察站码头,平时没人。你们在那里下,有路能通到外面的公路。天亮前应该能有去海城的顺风车或者黑车。”
他顿了顿,补充道:“林先生交代,下了船就忘掉‘顺风号’,忘掉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晨睁开眼,看向胡三在昏暗驾驶台前的背影,点了点头:“明白。多谢。”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渔船缓缓减速,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黑黢黢的、只能看到轮廓的小岛礁石,停靠在一个极其隐蔽、几乎被茂密藤蔓植物覆盖的简陋水泥码头边。
码头很小,看起来荒废已久,木质栈桥部分已经腐朽断裂。
胡三没有熄火,只是让船轻轻抵着码头边缘。“就这里。小心点,码头不稳。”
凌晨和宋清安道了声谢,拿起简单的随身物品(主要就是那个装着证据和少量现金的小包),小心地踏上摇晃的码头。
脚下传来木头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她们刚站稳,身后的“顺风号”便悄无声息地后退,调转船头,很快重新融入黑暗的海面,发动机的声音迅速远去,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四周瞬间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以及风吹过藤蔓植物的沙沙声。
这座小岛荒凉而死寂,只有远处天际线隐隐透出大城市模糊的光污染,提示着文明世界的方向。
按照胡三的指点,她们沿着码头后面一条几乎被野草淹没的碎石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几分钟,果然看到了一条年久失修、但尚可通车的柏油路。
路上没有路灯,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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