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尽头的光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黑暗。
裴溯的手指扣住挡板边缘时，掌心的血渍已经凝结成块，与金属摩擦出刺痒的痛。
他回头看了眼苏砚，她睫毛上沾着的灰在夜视仪绿光里像层薄霜，可眼底那簇火比七年前解剖室撞玻璃的蝴蝶更灼人。“抓紧。”他低喝一声，手臂肌肉绷紧，整个人先翻出管道。
冷空气裹着雨丝扑在脸上，裴溯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仰头朝上方伸出手。
苏砚的手指刚触到他掌心，管道里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叫——是楼下承重柱断裂的声音。
他猛地一拽，苏砚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发梢的水珠顺着后颈滚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镇定剂。”孙悦的伞斜着罩过来，雨水在伞面上敲出密集的鼓点。
她另一只手捏着支针管，针尖在黎明前的天光里泛冷，“吴刚在楼下埋了定时炸弹，你们现在血液里的肾上腺素浓度会干扰判断。”
苏砚接过针管的瞬间，触到孙悦指尖的温度——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石头。
她没犹豫，掀起袖口扎进静脉，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窜到心脏，刚才被爆炸气浪震得嗡嗡作响的太阳穴突然清明。
裴溯却按住她要收针的手，指腹蹭过她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留半支。”他声音发哑，“如果等下需要保持清醒......”
“没时间了。”孙悦指向二十米外的金属门，门楣上的警示灯正规律地红着，“张伟在里面，不过他只是个提线木偶。”她的伞骨突然发出轻响，苏砚这才注意到伞柄末端嵌着微型监视器，屏幕上跳动着不断逼近的红点，“三分钟前，吴刚的人从东侧楼梯包抄上来了。”
裴溯的拇指在苏砚手背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们在追凶时约定的“准备”信号。
苏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金属门。
门把手上结着薄锈，她握住时刺得掌心发疼，像七年前握着妹妹最后留下的蝴蝶发卡，那枚银饰边缘也有这样的毛刺。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涌出来。
房间中央的转椅缓缓转向他们，张伟的秃头顶在电脑屏幕蓝光里泛着油光，他的右手搭在键盘上，食指正缓缓压下回车键。“欢迎来到’茧‘的最深处。”他咧开嘴，后槽牙上沾着咖啡渍，“要感谢我吗？
要不是我故意漏出遥控器碎片，你们哪能找到这个藏了七年的实验室？“
苏砚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监控屏——十七个分屏里，全是不同城市的街景。
最中间的大屏突然亮起雪花点，接着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画面逐渐清晰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间白色实验室，七年前的日期在右下角跳动。
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调整仪器，少女被固定在躺椅上，手腕脚腕勒出红痕——是苏棠。
她的脸比失踪前瘦了一圈，却还在笑，对着镜头喊：“姐姐，他们说做完测试就能回家！”
“那是她最后保留的原始记忆片段。”张伟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他敲击键盘，脑电波图谱突然剧烈波动，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逐渐涣散。
仪器发出蜂鸣，屏幕上的“人格特征值”从87%开始暴跌，32%、15%、0%。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七年前在解剖室，自己对着空荡的停尸床发了三天呆——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苏棠已经死了，包括她自己。
可现在画面里的少女眨了下眼睛，唇角扬起的弧度和刚才截然不同，像是被按了重启键的机器人。
“现在的她，是某市公安局高级心理顾问。”张伟调出另一段视频，穿职业套装的女人正给警员做侧写培训，她的眼睛和苏棠一模一样，“你们认识她的，对吧？”
裴溯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手机时，屏幕亮起的光映得他脸色发青——通讯录里“林雪”的名字被他划到最顶端，备注栏还留着三天前的记录：“侧写准确率92%，建议合作追查人口失踪案”。
“猜她每次帮你们分析犯罪心理时，大脑里运行的是什么程序？”张伟的笑声刮过耳膜，“是我们植入的’行为指令集‘。
她以为自己在主持正义，其实只是个会读脑电波的提线木偶。“
苏砚感觉有冰凉的手攥住了心脏。
她终于明白，这七年来自己翻遍的失踪案档案、比对过的每具骸骨、在解剖台上寻找的每道伤痕，全是对方精心设计的迷宫。
他们要的不是她找到妹妹，而是让她亲眼见证“人性”如何被数据一点点碾碎。
“轰——”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的粉尘簌簌落下。
吴刚的声音从广播里炸响，带着扭曲的电流音：“裴律师，苏法医，我给你们准备了份见面礼——楼下的炸弹装了声波感应装置，你们说的每句话都会让倒计时减十秒。”
张伟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墙上的监控屏突然全部亮起红色警告：“定位已发送至终端，他们连你们的眼泪都算进剧本了。”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病态的兴奋，“知道为什么我故意让你们拿到U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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