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地位水涨船高,如同骤然升起的星辰,其光芒刺痛了太多人的眼睛。
昔日张侍郎的门生故旧,虽因江南盐税案元气大伤,但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未被连根拔起。
他们蛰伏在暗处,如同阴沟里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着反噬的机会。
被沈砚在朝堂上逼得自尽的周崇,其同窗好友、御史台的一位老御史,一直将这份仇恨铭记于心。
还有那些因楼兰条约而利益受损的、与西域贸易密切的权贵……
这些原本互不隶属、甚至彼此有隙的势力,在沈砚这个共同敌人的威胁下,悄然形成了一种默契的联盟。
他们不敢直接撼动梁清凰这棵参天大树,便将所有毒液,都瞄准了她身边那株肆意生长的、带刺的藤蔓。
暗流开始在京城涌动。
先是市井之间,流传起一些香艳又隐晦的传言。
“听说了吗?那位驸马爷,夜夜需用特制的金链锁着,才能安寝于殿下脚边呢。”
“何止啊!听闻他善妒非常,殿下身边但凡是容貌周正些的男子,都被他设计赶走了!就连侍卫统领都不放过!”
“啧啧,真是妖孽祸水!殿下那般英明神武,怎就被这等狐媚子迷了心窍。”
流言愈传愈烈,渐渐从私德有亏,转向了更危险的领域。
“我看呐,如今这朝政,怕是有一半都姓了沈了!听说与楼兰的条约,就是他一力主张,割地求荣。”
“牝鸡司晨,终非吉兆啊!若再被这等佞幸小人把持,我大梁国祚……”
这些话语,如同无形的毒瘴,弥漫在酒肆茶馆,渗透进深宅大院。
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毁掉沈砚的名声,更是要动摇梁清凰执政的合法性,将那被男色所惑的污名,牢牢钉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几份措辞激烈、引经据典的弹劾奏章,也被悄然递到了通政司。
虽未署名,但字里行间,罗列着沈砚“构陷忠良”、“擅权跋扈”、“魅惑主上”等数条大罪,请求陛下与殿下清君侧,远小人。
这些,尚在梁清凰的掌控之内。
她甚至带着几分玩味,将其中一份写得最为慷慨激昂的匿名奏章丢给沈砚看。
“看看,你现在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了。”
她语气带着嘲讽,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竟有人想动她的东西。
沈砚看完,面色不变,甚至微微一笑:“能成为殿下的奸佞,是臣的荣幸。只是这些蜉蝣,未免聒噪了些。”
他早已将身家性命、身前身后名皆系于她一人之身,外界毁誉,于他如浮云。
然而,真正的杀招,并非这些明面上的攻击。
一封没有落款、字迹却工整沉稳的密信,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绕过所有监管,直接送到了年轻皇帝梁钰的御案上。
皇帝如今已十七岁,不再是那个需要皇姐抱着上朝的孩子。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对权力产生了朦胧的渴望,也对皇姐长久以来如山般的掌控,生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细微的逆反。
他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拆开了那封信。
信中没有攻击长公主,反而极尽赞美之词,称颂殿下劳苦功高,为大梁鞠躬尽瘁。
但笔锋一转,开始详述驸马沈砚如何利用殿下信任,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更可怕的是——信中暗示,沈砚曾多次在私下场合,流露出对陛下“年幼”、“不堪重任”的轻视,其狼子野心,恐在将来行王莽、曹操之事,危及梁氏江山!
这封信,极其恶毒。
它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攻击梁清凰,而是将所有的矛头指向沈砚,并精准地利用了皇帝日渐成长的自尊心和对权力的渴望,试图在姐弟之间,埋下一根猜疑的刺。
梁钰看着那封信,年轻的脸庞在烛光下明明灭灭。
他想起沈砚在朝堂上那份从容与锐利,想起皇姐对他毫不掩饰的信任与重用。
信中所言,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端倪?
他不由攥紧了信纸,指节微微发白。
皇姐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也是他最敬畏的人。
若这沈砚,真有异心……
他不敢再想下去,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锁入了御案最底层的暗格中。
这件事,他谁也不能说,尤其是皇姐。
但他看向公主府方向的眼神,却悄然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与审视。
公主府内,梁清凰听完流云关于市井流言和匿名奏章的禀报,冷笑一声:“跳梁小丑。”
然而,当流云迟疑地补充道,似乎有一封密信直送陛下宫中,内容不详时,梁清凰把玩着玉如意的动作,微微一顿。
凤眸抬起,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查。”
她只吐出一个字。
看来,只打断几条伸出来的爪子,还不足以让有些人学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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