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在马蹄声与海风咸涩的气息中悄然流逝。宁不凡、萧瑟、雷无桀三人离开雷家堡后,一路向东,昼夜兼程。越是靠近东海,空气越是潮湿,风中带来的海腥味也愈发浓郁。萧瑟的身体状况始终是悬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巨石。华锦留下的那枚“三日续命丹”被他贴身收藏,如同一个沉重的警示,提醒着他每一次动用内力都可能加速生命的流逝。他面色依旧苍白,大部分时间都裹紧狐裘,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显示着他永安王萧楚河的灵魂从未屈服。
宁不凡一路沉默寡言,更多时间在感悟巩固自身大逍遥境的修为,气机与周遭天地愈发交融。他深知此行目的地的渺茫与凶险,海外仙山“蓬莱”只是传说,能否找到治愈萧瑟隐脉的方法还是未知数,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雷无桀则努力活跃着气氛,红衣依旧耀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历经生死后的沉稳,他一边照顾萧瑟,一边刻苦练剑,心剑在他手中愈发得心应手,守护的信念也愈发坚定。
这日黄昏,三人终于抵达了东海之滨的最后一座大城——沧澜城。城墙高耸,斑驳的墙砖诉说着海风岁月的侵蚀。城门口人来人往,商旅、渔民、江湖客混杂,显得异常繁华。然而,就在三人准备入城寻一处客栈歇脚时,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自城门洞内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喧嚣的人群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只见城门阴影处,缓步走出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位面白无须、身着深紫色蟒袍、头戴三山帽的老者。他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死的漠然,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跳的间隙上。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带刀侍卫,显然皆是宫中好手。
“谨威公公……”萧瑟瞳孔微缩,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慵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肃杀。宁不凡和雷无桀也瞬间警觉,雷无桀握紧了心剑,宁不凡的手则按在了火麟剑柄之上。他们都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北离王朝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明德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之一,谨威公公!其权势滔天,还在当初在雷家堡现身的兰月侯之上。
谨威公公在三人面前十步处站定,微微躬身,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奴谨威,奉陛下口谕,特在此恭候永安王殿下。殿下离京多年,陛下甚为挂念。如今天启城风云变幻,正值用人之际,陛下盼殿下即刻启程,返回天启,以安社稷,以定人心。”他目光扫过宁不凡和雷无桀,尤其在宁不凡身上停留片刻,“至于这两位小友,陛下亦有封赏,可随殿下一同入京,共享富贵。”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返回天启?萧瑟心中冷笑,他那位父皇的“挂念”恐怕更多是忌惮。如今他虽武功半废,但永安王的名号犹在,琅琊王案的旧事未平,一旦回到那个权力漩涡中心,等待他的绝不会是父慈子孝,而是更为凶险的明枪暗箭。更何况,他隐脉之伤未愈,此时回天启,无异于自投罗网。
“谨威公公,”萧瑟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父皇厚爱,萧瑟心领。然本王身负重伤,需往海外寻医问药,恐难即刻回京。还请公公回禀父皇,待本王伤势痊愈,自当回天启向父皇请安。”
谨威公公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殿下说笑了。天启城汇聚天下名医,更有宫中药库珍藏,何须远赴海外涉险?陛下思子心切,旨意已下,还望殿下……莫要让老奴难做。”他话语虽客气,但那股逼人的气势却愈发强盛,逍遥天境的修为隐隐展露,如同无形枷锁,试图压迫萧瑟就范。他身后的侍卫也手按刀柄,杀气凛然。
宁不凡踏前一步,挡在萧瑟身前,青衫无风自动,一股中正平和却浩瀚如海的剑意升腾而起,轻易便将谨威公公的威压化解于无形。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谨威公公:“这位公公,萧兄伤势乃隐脉之疾,非寻常药石可医。海外仙山,是唯一的希望。强人所难,非待客之道,更非臣子劝谏殿下之道吧?”
谨威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早就听闻“逍遥剑仙”宁不凡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能如此轻易抗衡他的气势。他尖声笑道:“宁剑仙果然少年英雄。不过,此乃天家之事,江湖之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陛下旨意,便是天意。违逆天意,后果……想必宁剑仙是明白的。”
“天意?”宁不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我只知道,事在人为。萧兄的路,该由他自己选择。若有人想强行干涉,先问过我手中之剑。”火麟剑似乎感受到主人战意,发出一声低沉剑鸣,灼热煞气弥漫开来。
雷无桀也梗着脖子喊道:“就是!萧瑟不想回去,谁也不能逼他!想带他走,先过我和宁兄这一关!”心剑出鞘半寸,清冽剑光与火麟剑的灼热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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