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堡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掺着药味的空气里,沉淀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挥之不别的哀伤。萧瑟从漫长的昏沉中挣扎着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华锦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严肃的脸,以及围在床榻边、神色关切的宁不凡、雷无桀等人。
“我……睡了多久?”萧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试图挪动身体,却感到一阵钻心的虚脱,尤其是丹田隐脉处,传来阵阵灼痛的空寂感,仿佛那里原本奔腾的江河已彻底干涸。
“整整两天。”华锦按住他的手腕,细细诊脉,眉头越蹙越紧,“你别乱动!你的隐脉……比之前破损得更严重了。强行运转逍遥天境的力量,如同在朽木上架设千斤重担,没当场崩碎已是万幸。但如今,它们就像布满裂痕的瓷器,再也经不起丝毫内力冲击。”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在场众人心情沉重。萧瑟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散模样,仿佛浑不在意:“能捡回这条命,已算赚了。只是以后,怕是真要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客栈老板了。”
华锦瞪了他一眼,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个莹白的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丹药,丹药表面有氤氲光华流转。“少说丧气话!这枚‘三日续命丹’,是我师父耗尽心血所炼,天下仅存三粒。你服下它,药效能护住你心脉与残存隐脉根基三日。这三日内,若你迫不得已,必须动用内力,此丹可保你隐脉不至于彻底崩毁,气机不绝。但切记,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每动用一分内力,都是在透支你本就不多的生机,三日一过,反噬会更猛烈,大罗金仙难救!”
她将丹药塞入萧瑟手中,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是最后的手段,是给你争取时间交代后事,或是寻求那万中无一生机的,不是让你去逞强的!明白吗?”
萧瑟握住那枚温热的丹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点了点头:“多谢小神医,萧瑟记下了。”这份人情,太重了。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兰月侯到了。这位萧瑟的皇叔,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只是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色。他挥手屏退左右,独自走入房中,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侄子,长长叹了口气。
“楚河,”他用了萧瑟的本名,声音低沉,“你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天启城那边……陛下很担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宁不凡和雷无桀,意有所指,“也有些人,很不高兴。”
萧瑟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诮:“皇叔是来抓我回去的,还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兰月侯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是你叔叔!我只是想告诉你,天启城的水,比雷家堡这潭水更深、更浑。你如今这般模样,回去,就是死路一条。留在江湖,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他压低了声音,“陛下虽念父子之情,但朝堂之上,虎狼环伺,他亦有不得已之处。你明白吗?”
萧瑟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明白。但我必须回去。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琅琊王叔的冤屈,我一身武功被废的旧账,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的眼神坚定,那是属于永安王萧楚河的傲骨与执念。
兰月侯深知劝不动,只得道:“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我会尽力周旋,但……唉。”他留下一些珍稀药材,又叮嘱华锦好生照料,便起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萧索。
兰月侯走后,屋内气氛依旧凝重。宁不凡沉吟片刻,开口道:“萧兄,你的伤势,寻常药石恐已难奏效。我曾听闻海外有仙山,名曰‘蓬莱’,其上或有仙人遗迹,灵药秘法,能活死人,肉白骨,或许……能修复你这受损的隐脉。”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皆燃起一丝希望。萧瑟也抬眼看向宁不凡:“海外仙山?虚无缥缈之地,谈何容易。”
“总归是一线希望。”宁不凡道,“待此间事了,我可陪你一同探寻。”
这时,无心(叶安世)双手合十,走上前来,脸上依旧是那悲悯众生的微笑,却多了几分决然:“阿萧,雷家堡之事已了,小僧尘缘暂告一段落。天外天尚有诸多事务待理,我也该回去了。”他看向萧瑟,眼神复杂,“你的路,小僧或许无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但望你珍重,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萧瑟看着无心,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轻轻点头:“保重。”
无心又对雷无桀、宁不凡等人一一颔首示意,随即白袍一展,身形如白云出岫,飘然远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他的离去,带着一丝禅意与洒脱,也带走了一份并肩作战的温情。
紧接着,司空千落和唐莲也前来辞行。雪月城经历此番大变,急需人手稳定局势,他们作为雪月城核心弟子,必须立刻返回。司空千落银枪顿地,对萧瑟道:“萧瑟,我在雪月城等你!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语气依旧泼辣,却难掩关切。唐莲则沉稳地拱手:“萧师弟,保重。雪月城永远是你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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