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义庄火焚嫁衣之后,沈知遥便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京城里关于平西侯府那场大火的传闻,沸沸扬扬地闹了半个多月,最终在朝廷的强力压制下,渐渐归于沉寂。官方的说辞是,新纳的沈氏妾室心怀怨怼,不忿为妾,在新婚之夜纵火自焚,并连累了平西侯。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平西侯张烈,虽从火场中被抢救了出来,却已烧得面目全非,更兼被浓烟呛坏了脑子,彻底成了一个口歪眼斜、只会流涎傻笑的废人。
圣上李烬“龙颜大怒”,却也只是下旨申斥,罚了平西侯府一年的俸禄,此事便不了了之。
一个罪臣之女的死,掀不起半点波澜。
无人知道,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青石镇,多了一家名为“济顺堂”的小小药庐。
药庐的主人,是一位自称“阿遥”的年轻医女。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样貌清秀,性子沉静,平日里沉默寡言,只一门心思地看病抓药。
青石镇不大,镇上的百姓淳朴,也有些排外。起初,大家对这个外来的年轻姑娘并不信任,生了病,还是习惯去找镇上开了几十年的老郎中。
但阿遥从不争抢,只是安静地守着她那间小小的药庐。直到有一日,镇东头王屠户家的小儿子误食了毒蘑菇,上吐下泻,眼看就要不行了,老郎中也束手无策,让准备后事。王屠户夫妇抱着一线希望,将孩子送到了济顺堂。
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死定了,可不过半个时辰,阿遥便用几味最寻常的草药,配上银针刺穴的法子,硬生生将那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事一出,整个青石镇都轰动了。
自此,济顺堂的门槛,渐渐被踏得平了。人们这才发现,这位不爱说话的阿遥姑娘,医术当真了得。无论是头疼脑热,还是跌打损伤,只要经了她的手,往往药到病除。她开的药方,用的都是些寻常药材,价格公道,从不欺客。久而久之,“医女阿遥”的名声,便在这十里八乡传了开来。
沈知遥,或者说如今的阿遥,对这一切都处之泰然。
她每日天不亮便起身,碾药、炮制、问诊,将自己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这张陌生的脸,这双手臂的力量,这个全新的身份,她都在通过这些日复一日的琐碎小事,一点点地熟悉、掌控。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会重新燃起那两簇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
忠心耿耿的妇人秦婶,则扮作她的远房姑母,帮她操持着药庐的杂务。每隔三五日,秦婶便会借口去城里采买,带回最新的京中动向。
李烬又提拔了哪些新贵,皇后一族又安插了哪些亲信,朝堂之上,谁又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被贬谪……所有的一切,阿遥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在脑海中,缓缓编织着一张复仇的大网。
她不急。
她有的是耐心。
这一日,天色近晚,铅灰色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天际,看样子,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阿遥送走了最后一位来看风湿的老伯,正准备让秦婶关了铺门,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停在了药庐门口。
“砰!”
半掩的木门,被人用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开。
一道黑色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带起一阵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压过了满室的药香。
那人“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用一把连着刀鞘的长刀撑住地面,才没有完全倒下。他浑身浴血,一身黑衣被利器划开了十几道口子,破烂不堪,鲜血正从那些伤口中不断地渗出,在他脚下汇成了一小滩暗红的血泊。
“啊!”秦婶吓得惊呼一声,脸色煞白,手中的扫帚都掉在了地上。
阿遥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他身形异常高挑,即便单膝跪地,也比寻常男子要高出半个头。一头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染了血污与尘土,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山峦,嘴唇极薄,此刻因为失血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便是在如此狼狈落魄的境地,眼神深处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睥睨一切的孤高与桀骜。
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痛苦与涣散。
“救……救我……”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秦婶吓得连连后退,声音发颤:“小……小姐……这……这人来路不明,浑身是伤,我们……我们还是报官吧?”
“不必。”
阿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在那具倒卧在血泊中的身体前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颈侧的脉搏。
脉象微弱,却还算平稳。
“秦婶,去,把门关上,挂上‘今日休诊’的牌子。”阿遥头也不抬地吩咐道,“然后烧一锅热水,把我的金疮药、烈酒和针线都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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