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薄冰,北风如刀。
赵柒勒住缰绳,战马喷着白气在原地打了个转。眼前是逐渐开阔的草原地貌,枯黄的草茎在风中低伏,再往北,天地苍茫一片,连飞鸟的痕迹都看不见。
“停!”
他高举右臂,身后两千骑兵齐齐刹住。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喘息声在寒风中交织。
马恒策马从侧翼奔来,脸上的刀疤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怎么停了?前方还有车辙印——”
“你看那里。”赵柒指向东北方向。
地平线上,几缕黑烟正在升起。不是炊烟,是焚烧辎重、车辆才会有的浓烟。
马恒眯起眼睛看了片刻,猛地啐了一口:“这孙子,把带不走的东西全烧了。”
“不止。”赵柒的声音沉如铁石,“他在告诉我们,追不上了。”
两人并骑向前,来到一处缓坡。坡下景象触目惊心:七八辆破损的马车被推到一起焚烧,几具穿着晋军服饰的尸体横陈在侧,看伤口都是自刎而死。更远处,散落着旌旗、甲胄、文书,甚至还有几箱翻倒的钱币,铜钱散在冻土上,无人拾取。
“断后死士。”赵柒翻身下马,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死者年约四十,面庞方正,手中还紧握着一柄刀,刀锋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都是百战老兵。司马伦把他们留下,不是为了阻挡我们,是为了争取时间。”
马恒也下了马,踢开一个烧了一半的木箱。箱中绢帛的残片被风卷起,上面隐约可见“大晋”、“幽州”等字样。“他连官印文书都不要了。”
一名斥候从前方奔回,在赵柒面前单膝跪地:“将军!车辙印往正北去了,约有三四十骑,其中一辆马车。但……前方十里外就是濡水,河水尚未完全封冻,他们应该是趁夜从浅滩渡河了。对岸的痕迹被风沙掩盖大半,难以追踪。”
“濡水以北……”赵柒直起身,望向北方天际,“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盘了。”
马恒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咱们的马具好,补给也足。真要追,渡河再追一百里也不是不行。司马伦带着个六岁小皇帝,跑不快。”
赵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你看这烧车的地点。”他指着那些还在冒烟的残骸,“选在缓坡视野开阔处,故意让我们远远就能看见。司马伦这是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追来了,他做好了被追上的准备。但他更知道——我们不敢追过濡水。”
“为何不敢?”马恒眉毛一竖,“匈奴人怎么了?我们与羌人当年逐水草而居时的规矩就是追猎到底!”
“不是不敢,是不能。”赵柒转过身,看着身后已经奔波数日的将士。尽管装备精良,但连日追击,人困马乏,许多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疲惫。“我们轻骑突进,只带了十日干粮。过濡水便是匈奴牧场,人生地不熟。司马伦既然敢往那边逃,必定与匈奴某部有联络。我们贸然深入,若是遭遇匈奴骑兵围困,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况且,丞相给我们的军令是‘追击至河北边境,若敌遁入异域,不可轻进’。”
马恒张了张嘴,最终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就让这狗贼跑了?还带着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赵柒望向北方,眼神复杂,“那东西,在乱世是天命所归的象征,在天下一统之时,不过是块好看的石头。司马伦以为抢到玉玺就能东山再起,却不知民心向背,从来不靠一方玉玺。”
他转身走向战马:“收拢这些尸体,就地掩埋。虽然各为其主,但为主尽忠而死,值得一葬。然后……”他翻身上马,“派快马回禀丞相与陆将军:司马伦携伪帝司马睿、传国玉玺,已渡濡水北遁,疑似投奔匈奴。我部已追至边境,是否越境追击,请丞相定夺。”
邺城。
诸葛瞻已经与陆抗赶到。
诸葛瞻站在邺宫残破的望楼上,手中握着刚刚送到的战报。寒风卷起他深青色的大氅,身后站着陆抗,关彝,张遵等一众将领。
“濡水以北……”诸葛瞻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将战报递给陆抗,“陆将军,你怎么看?”
陆抗快速浏览,眉头微蹙:“南匈奴自东汉初年内附,分五部居于并州北部至幽州以西。但这些年,鲜卑崛起,匈奴各部或西迁或南附,河北以北的匈奴势力已大不如前。司马伦往那边逃,恐怕不是投靠匈奴那么简单。”
“北匈奴?”张遵接过话头,“匈奴分裂为南北二部。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西遁。但百余年来,草原上部落迁徙频繁,所谓‘北匈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北匈奴,而是混杂了匈奴余部、丁零、鲜卑甚至西域胡人的游牧联盟。司马伦若真能逃到那里……”
“他逃得到。”诸葛瞻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但逃到了,又能如何?”
众人沉默。
诸葛瞻走到望楼边缘,俯瞰着刚刚经历战火的邺城。街道上,汉军士兵正在协助百姓清理废墟;远处,袅袅炊烟正从民居升起。这座曾经是袁绍霸业根基、曹操王都、司马氏河北重镇的城池,正在从血与火中慢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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