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母亲的喜悦,并未驱散林骄阳心头的阴霾,反而让她感到了更深切的危机。
她必须更快,更快地让自己强大起来。
否则,一旦新的孩子降生,她这个“前妻带来的拖油瓶”,处境只会更加尴尬和危险。
几天后的马术课上,因为心里装着事,林骄阳在一次跨越障碍时走了神,动作出现细微偏差。
身下那匹平日温顺的纯血马似乎感应到她的心不在焉,在落地时突然不安地躁动了一下,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林骄阳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虽然凭借良好的骑术基础立刻收紧缰绳稳住了身形,没有摔下去,但脚踝在用力踩踏马镫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林小姐!”教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马匹。
林骄阳摆摆手,忍着痛示意自己没事。
她不想声张,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她害怕连做棋子都没资格。
她咬着牙,试图自己从马背上下来,脚刚一用力,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怎么回事?”
林骄阳浑身一僵,循声望去。
贺知砚不知何时站在了马场边缘。
他似乎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只是脱了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子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躁动的马匹,最后落在她因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上。
教练和张伯立刻上前,恭敬地汇报情况。
贺知砚听完,没什么表情,只迈步走了过来。
他在马前站定,那匹马在他平静的注视下,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畏惧地低了低头。
他没有先关心林骄阳的伤势,而是伸出手,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马鞍和马镫,动作专业而冷静。
“马具没问题。”他得出结论,然后才抬眼看她,那双墨黑的眸子像是能穿透一切伪装,“是你分心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骄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在他面前,她仿佛无所遁形。
“对不起,大哥。”她低下头,用的是贺家下人教导的、最规规矩矩的称呼。
她语带双关,贺知砚听出她的潜台词。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同情。
忽然,他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朝她伸出了手。
林骄阳下意识地闭了下眼,以为他会像对待那匹马一样,用冰冷的话语教训她。
预想中的斥责没有到来。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臂,另一只手则绅士地虚扶住她的腰侧,提供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支撑点。
“下来。”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脚不要用力。”
林骄阳愣住了,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起来。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顺着他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单脚着力地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她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骑装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和指骨的力量。
那股力量,与她此刻的狼狈和脆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脚踝一沾地,又是一阵刺痛,她不受控制地轻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
贺知砚的手臂稳住了她,没有让她摔倒。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明显不敢用力的右脚,对身后的助理吩咐道:“叫陈医生过来。”
然后,他松开了扶在她腰侧的手,但握着她小臂的手却没有立刻放开,像是确保她能独自站稳。
“在你能完全掌控局面之前,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你的判断。”他看着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成器的下属,“尤其是在你还没有足够资本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林骄阳心中那扇名为委屈和恐惧的门。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可那里只有洞悉一切的冷酷。
他看出了她的危机感,看出了她的焦虑,看出了她急于求成却险些酿成大错。
他都知道。
这一刻,林骄阳升起被抛弃冷落的惶恐。
是被人看穿一切的难堪,他一眼就看穿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和暗藏的挣扎。
这位二十岁的家主,特别是爷爷父亲叔叔还健在的情况下,坐得上,坐得稳,能力手段心性可想而知。
“我……”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贺知砚没有再说什么,他松开了她的手臂,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扶持只是一个家主对寄居者应尽的、最基本的责任。
“送她回去。”他对旁边的佣人吩咐道,随即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马场,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阳光将他挺阔的背影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遥不可及的孤高。
林骄阳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佣人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脚踝还在疼,但贺知砚那句冰冷的话语,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她。
是的,她太急了。
急到差点在真正的较量开始前,就自己先折断了翅膀。
她看着贺知砚消失的方向,紧紧抿住了唇。
新的棋局已经布下。
母亲怀孕是变量,贺知砚是那座必须翻越的高山。
而她,绝不能自乱阵脚。
她深吸一口气,对扶着自己的佣人露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的微笑:“我们回去吧。”
只是那笑容底下,原本还有些焦躁的眼神,已经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更加坚定的沉着。
贺知砚教会她的第一课,她记住了。
光阴如水,静默流淌。
弟弟的降生,她几乎没了最后一点母爱。
“书雅,你现在精力都在知简上,骄阳就让我们帮忙带吧!”
“谢谢妈,那就麻烦您和爸爸了。”
林骄阳的交出的优秀成绩单让贺云亭和冯语岚很满意,他们决定“大发慈悲”帮忙调教一下这个继孙女。
婆婆开口,乔书雅哪敢拒绝。
只是苦了林骄阳了,她被带去了贺奶奶的院落居住。
难道“骄阳”从此要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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