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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仪正热情洋溢地烘托着气氛,按照流程,该邀请亲友上台送上祝福了。许慕尘目光扫过台下,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神情严肃的表哥。他心里盘算着,表哥为人正派,在家族中颇有威信,若能请他上台说几句好话,无疑能给这场略显尴尬的婚礼增添不少分量。他端着酒杯,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走到表哥桌前:“哥,一会儿你上台帮我们讲两句吧,给我们沾沾你的福气。”表哥放下筷子,既没接他的酒,也没看那满桌佳肴。他抬起眼,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直刺入许慕尘试图掩饰的慌张里。“许慕尘,”表哥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个台,我不会上。”他顿了顿,看着表弟瞬间僵住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如果你执意要我上去,那我现在就走。”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许慕尘的头顶浇下,让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瞬间熄灭。表哥的拒绝,不是客气,更不是矜持,而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充满鄙夷的宣判。他清醒地目睹了这场婚姻是如何诞生的,他不愿,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声音,成为粉饰这滩污浊的装饰。许慕尘愣在原地,手里那杯酒端也不是,放也不是。台上的音乐还在喧闹,司仪还在卖力地调动情绪,但在这个角落,空气仿佛已经冻结。表哥的沉默与离席的威胁,比任何激烈的斥责都更有力量,它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许慕尘和三姐试图营造的“幸福”假象上。在满堂看似热闹的宾客中,表哥是唯一一个拒绝配合演出的人。他的清醒,如同一根坚硬的骨鲠,卡在这场荒唐婚礼的喉咙里。当新人过来敬酒时,亲戚们纷纷起身,说着言不由衷的吉祥话。三姐沉浸在成功的幻觉里,而许慕尘却在那些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感到一阵阵如芒在背。这场婚礼非但没有成为他们新生活的完美开端,反而像一枚醒目的烙印,提前宣告了这段婚姻根基的虚伪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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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婚宴已至高潮,蚂蚱大仙整了整那件泛黄的道袍,从怀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厚红包,格外显眼。三姐挽着许慕尘,笑盈盈地走上前敬酒。她端起酒杯,声音甜得发腻:“师父在上,徒儿三姐和许慕尘敬您一杯!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拂!”蚂蚱大仙面露得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他将那个厚重的红包郑重地塞到三姐手中,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一刻,原本喧闹的会场竟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亲友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只厚红包上——按本地习俗,唯有孩子满月时,血亲长辈才会给如此厚重的礼金。一片死寂中,某个角落传来筷子落地的清脆声响。
三观尽碎的窃语如潮水般蔓延:“这厚度…怕是得三万…”“莫非三姐头胎…真是这老道的?”“难怪当初离婚那么利索!”“罗清…原来就是他啊!”七大姑手中的蟹脚断了,八姨婆的假牙滑出了嘴唇。众人看向许慕尘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这个接着道袍剩饭的新郎官,正咧着嘴给“恩师”递烟。蚂蚱大仙在无数道灼热视线中拂尘微扬,他享受这种被误认为“罗清”的错觉。而真正的罗清,此刻正在千里外的道观里擦拭法器,浑然不知自己的名声已在某个县城婚宴上被碾得粉碎。月光照在蚂蚱大仙油光发亮的头顶上,反出青晦的光。他望着面前这对新人,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捏造的泥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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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礼现场的角落里,三姐的“姐妹团”正上演着比主舞台更真实的人间戏剧。玲姐晃着香槟杯,蕾丝裙摆下隐约露出当年会所编号的纹身痕迹:“三妹这手牌打得漂亮,带着球上位才是真本事。”她斜眼瞟向邻桌正经亲戚们尴尬的脸色,嘴角扬起一抹快意。阿芳挺着五个月身孕的肚子——那是香蕉批发商上周刚给的分手费凭证。她亲热地揽着三姐低语:“还是你厉害,我那老东西只肯给套公寓。你这都混成老板娘了!”这些祝福裹着真心实意的羡慕。当玲姐看见三姐婆婆僵硬的笑容时,她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激动得微颤——当年就是这个老太太骂她“脏”。此刻,新娘敬酒服后腰若隐若现的妊娠纹,在她们眼里成了荣耀的勋章。
那个总在KTV兜售壮阳药的艳子举着手机直播,故意把镜头对准婚宴茅台:“姐妹们看好了!这才是成功转型!”弹幕里刷过的“求带”“榜样”,让她恍惚觉得自己也坐在了聚光灯下。她们把三姐簇拥在中间,就像围着一面映照出另一种可能的魔镜。三姐越是用钻戒频繁整理头纱,越是刻意展示婚纱下的孕肚,她们眼中的火焰就越发明亮——原来浪女的归途未必是地狱,也可以是披着圣洁头纱的涅盘。当司仪喊着“新娘抛捧花”时,这群穿着不合身礼服的女子蜂拥而上,争抢的哪里是花束,分明是她们坚信不疑的、通往救赎的入场券。捧花落进阿芳怀里的瞬间,她们爆发出整晚最真实的欢呼,仿佛看见命运轮回终于开始偏袒她们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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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嘈杂声中传来一声:“要我说还是三丫头有眼光!”大姨端着酒杯把三姐搂得趔趄,“慕尘这面相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比咱家那些榆木疙瘩强多了!”王婶立刻举着分酒器挤过来:“可不嘛!开着奥迪做着生意,三姐这福气在后头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前头那个至今没再婚,可见离了对喽!”表舅妈把茅台瓶杵到新人面前:“你俩这结合叫强强联合!当年我给介绍镇长的外甥都不要,人家三姐自己找的这才叫良缘!”梳油头的远房表哥突然举杯起哄:“要我说最难得是奉子成婚!现在城里人都这么搞!”全场静了两秒,他媳妇猛拽他衣角:“不会说话就光喝酒!”穿仿皮草的婶子打圆场:“怀孕好!双喜临门!我们三姐这身材六个月都不显怀,天生富贵命!”
角落里的老太太们嗑着瓜子嘀咕:“听说男方前妻今天在棉纺厂晕倒了?”“该!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么多年…”“你看三丫头这婚纱,蕾丝怕是真欧根的!”司仪突然高喊:“新人给二姨奶奶磕头!”老太太颤巍巍掏红包时突然拔高音量:“抓紧生个带把儿的!你公婆棺材本都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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