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第三次笼罩霍纳村时，作坊里的叮叮当当已比鸡啼更早划破寂静。扛锄头的壮汉托尔丁甩着酸痛的胳膊，指关节因整夜锻造铁坯而红肿发亮，他瞥了眼不远处正清点木炭的杨祀戎，低声对身旁的少年说：“十五岁的娃，本该在田里追兔子，现在却要守着窑炉熬通宵，这‘福报’我是受够了！”
少年叫利姆，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他父亲在战争中死去，跟着母亲逃到霍纳村，本以为能有条活路，却被塞进木炭厂，每天要劈够二十捆柴，稍有怠慢就会被记账。“托尔丁大叔，我娘昨晚咳了半宿，想请半天假照顾她，杨先生说‘不劳不得’，连口粮都要扣……”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刚说完就被母亲拉了回去，老妇人对着他连连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
这样的抱怨在村里悄然蔓延。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每天收工后都会聚集起一群人，有村民，也有难民，大家压低声音诉说着疲惫：“一天干十二个时辰，饭都只能在作坊里扒两口，我婆娘怀着娃，现在都得去筛河沙！”“木炭窑里的烟呛得人肺疼，杨先生说习惯就好，可这哪是习惯的事？”“那什么‘流水线’，把人当工具使，做错一个部件就罚口粮，这日子啥时候是头？”
托尔丁越听越气，猛地一拍大腿：“咱们找凯撒殿下评理去！他是卡萨多利亚的王子，总不能看着咱们被这么折腾！”人群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附和声，老妇人抹着眼泪点头：“殿下心善，肯定不知道杨先生这么折腾咱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凯撒的石屋走去，脚步踏碎了晨雾，惊醒了树上的雀鸟。此时凯撒正在清点刚运来的粮食，看着麻袋上的印记，他眉头微蹙——这已是三天内第三次收到从城里换回的粮食，可村民的怨言他也早有耳闻。昨晚巡查作坊时，他亲眼看见一个少年累得栽倒在窑炉边，被杨祀戎的手下拖到一旁，只给了半块黑面包就让他继续干活。
“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托尔丁一进门就扑通跪下，身后的村民纷纷效仿，石屋门口瞬间跪了一片。凯撒连忙扶起托尔丁，声音带着歉意：“各位请起，有话慢慢说。”
“殿下，杨先生搞的什么007作息，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托尔丁红着眼眶，“我们不是不愿干活，可总得有口喘息的机会吧？老人孩子扛不住，女人也快被熬垮了，再这么下去，不等村子富起来，我们先累死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苦楚，有说家人病倒的，有说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有说自己实在撑不住的。凯撒听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杨祀戎当初的承诺，想起两人并肩时的默契，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法忽视。“各位放心，我会去找杨祀戎谈谈，绝不会让大家白白受苦。”他郑重承诺，村民们这才渐渐散去。
送走村民，凯撒转身就往作坊走去。此时杨祀戎正在指导工匠调试蒸汽机的锅炉，看到凯撒走来，他笑着迎上去：“凯撒，你来的正好，锅炉快调试好了，再过几天就能投入使用了！”
凯撒脸上却没有笑意，他看着杨祀戎，语气沉重：“杨祀戎，村民们的抱怨你听到了吗？一天干十二个时辰，没有休息，还要克扣口粮，这样的方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祀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领着凯撒走到一旁的仓库，推开大门：“凯撒，你先看看这个。”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布匹、铁锭，还有一些崭新的工具，墙角的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账目。“这是过去十天，我们木炭厂卖出的木炭换回的物资。”杨祀戎指着账本，“周边三个城市的铁匠铺和贵族都来买我们的木炭，价格比市场价高两成，这些粮食足够全村人吃一个月，这些铁锭能打造五十套铠甲，这些布匹能做两百件衣服。”
凯撒愣住了，他看着仓库里的物资，又想起村民们疲惫的脸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村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叹了口气说：“殿下，杨先生也是为了村子啊。”他指着仓库里的粮食，“之前咱们村粮食只够撑半个月，现在有了这些，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杨先生说的对，现在是村子发展的关键期，不苦一点，不拼一点，怎么能渡过难关？”
杨祀戎看着凯撒犹豫的神情，开口道：“凯撒，我知道村民们辛苦，可你想想，要是没有这些木炭厂，没有这些物资，我们怎么安置难民？怎么抵御乱军？怎么让霍纳村发展起来？现在的辛苦是暂时的，等我们的制糖产业、纺织业发展起来，等蒸汽机投入使用，效率提高了，大家自然就不用这么累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村民们的抱怨我会解决的。今晚我召集全村人开会，好好跟他们说说道理。”
凯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仓库里的物资，看着杨祀戎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夜幕降临，霍纳村的晒谷场上燃起了篝火，全村人都聚集在这里。杨祀戎站在石台上，目光扫过人群，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今天有人去找凯撒殿下抱怨，说我让大家干的活太累，说我克扣口粮。”他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晒谷场，“我想问问大家，你们吃的粮食是从哪来的？你们穿的衣服是从哪来的？你们手里的工具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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