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灰牙米幼苗，细得像根刚抽芽的麦秸秆，叶片薄得能透光，却被陈砚护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金贵。
他把每日仅存的炼气三层灵力，掰成了零碎的光斑：天刚亮就掐诀凝雨，优化版灵雨术被他练到了极致——雨滴不偏不倚砸在幼苗根系三寸范围内，每一滴都裹着微薄灵气，渗进土缝里；正午太阳最毒时，他蹲在田埂上，指尖捏着根细竹片，连贴在幼苗茎秆上的蚜虫都要轻轻挑走，生怕稍一用力碰伤了那脆弱的茎秆。夜里打坐，他干脆挪到田边，让丹田气海贴着灵田的泥土，连灵力运转的轨迹，都顺着土壤里那缕若有若无的生机缓缓流淌，仿佛在跟灵田“同频呼吸”。
【灵田肥力：16/100】【灵田灵气：19/100】数值爬得比蜗牛啃草还慢，可每涨一点，灵田渗出的清凉气息就稠一分。那气息像初春的融雪，一点点浸过陈砚炼气三层的瓶颈，原本坚硬如石的灵力壁垒，竟在这日复一日的浸润里，裂开了细密的纹路。
第五日清晨，陈砚指尖刚触到灵雨诀的起手式，丹田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刺目的灵光，更像干涸的泉眼突然涌出了细流。原本细若游丝的灵力骤然舒展，在经脉里打了个转，流速快了近一倍，连神识感知范围都往外扩了半丈，能清晰“看”到幼苗根系在土下蔓延的三两条细须。
炼气四层！他低头看着掌心，灵力在指缝间凝成了一小团温润的光晕，而脚下的灵田似乎也跟着“活”了一瞬——那株灰牙米幼苗的叶片轻轻颤了颤，竟舒展了半分，叶缘还泛出了一丝极淡的莹绿。
这哪是“勤修苦练”，分明是灵田把生机揉进了他的经脉里。陈砚压下心头的滚烫，指尖一翻，灵雨淅淅沥沥落下，比往日更绵密、更精准。
他的动静，终究没能藏在荒田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田埂时，陈远山的身影踩着光影走了过来——这次不再是山腰的远观，而是一步步踏过杂草丛生的田埂，枯瘦的影子落在那片被打理得寸草不生的土壤上，把幼苗的影子压得更矮了些。
陈砚立刻放下锄头，攥着满手泥屑躬身行礼：“族长。”陈远山没应声，浑浊的眼瞳先黏在那株灰牙米上，像在辨认一件稀世珍宝。他缓缓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蜷了蜷，终究没敢碰那片薄叶，转而捻起一撮土，在指腹间反复搓揉。粗糙的土粒磨着他掌心的老茧，老人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抬头看向陈砚，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炼气四层了？何时破的境？”
“回禀族长，前几日打坐时，不知不觉就通了。”陈砚垂着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指尖却悄悄攥紧了锄头柄——他早把说辞磨得光滑，把“灵田反馈”藏进了“心无旁骛”的托词里，这在修仙界本就是常有的“厚积薄发”。
陈远山的目光扫过他磨破的掌心、沾着泥的裤脚，又落回那株幼苗上。他活了一百二十年，亲眼看着陈家从筑基后期的风光，跌落到连灵田都养不活的窘境，什么样的“资质平庸”“厚积薄发”没见过？可这小子眼里的光，不是苦修来的死寂，是攥着希望的亮。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被山风磨过：“你爹娘当年去采灵草，也是想给族里多换点灵肥……”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慢慢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布面磨得发毛，边角缝了三道补丁，一看就是贴身放了多年的物件。
“拿着。”陈远山把布袋往他怀里一塞，沉甸甸的触感硌得陈砚心口发紧，“十斤黑淤土，能松你这板结的地；三块下品灵石，是族里库房底的零碎。”
陈砚猛地抬头，惊得差点把布袋掉在地上。黑淤土是低阶灵植夫的常用料，可陈家库房里总共也就五十来斤，是留着给族里仅存的几株灵草用的；那三块灵石，边角磨得发亮，上面还沾着淡淡的灵力痕迹，显然是老族长自己省下来的修炼资源——筑基修士虽不用下品灵石，可陈家连凑齐一块中品灵石的钱都没有，这三块，已是家族能挤出来的最后一点“血”。
“族长，这太金贵了，我不能要……”“让你拿就拿着！”陈远山的声音突然硬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尾音又软了下去，“家族烂到根了，这点东西，赌你这田能活，不算亏；要是赌输了……就当是族里给你这孤小子留的盘缠。”
老人的背比上次更驼了些，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根快要被风折断的芦苇。他摆了摆手，没再看那株幼苗，转身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山上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慢，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陈砚攥着布袋，指节泛白。布袋里的灵石硌着掌心，可他觉得烫的是心——那不是资源，是老族长压在他身上的、整个陈家的希望。
“谢族长！”他对着老人的背影深深躬身，声音里裹着点少年人的哽咽，“陈砚定让这田，长出灵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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