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灰布蹭着皮肤,有些扎人。他低头看了眼胸口,浅淡的淤痕藏在布料底下,像一道褪色的烙印。隐隐的痒意还在,提醒他伤势未愈。
苏璃已经清理完了石臼。
她背对着他,将玉杵和石臼收进博古架下的暗格里。动作很慢,手指拂过架子上那些零散的玉瓶铜匣,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该走了。”林夜说。
苏璃转过身。她已经换了掌门的正装,深青色的袍服绣着银线云纹,腰间束着玉带。头发也重新梳过,绾成规整的发髻,插着一支素银簪子。
只是脸色还是白。
眼底那层青影,被晨光一照,更明显了些。但她站得很直,肩膀绷着,下颌微微抬起。
“嗯。”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静室。
门外是条狭窄的走廊,石壁光滑,嵌着几盏长明灯。灯焰是青色的,光线幽冷,照得人影摇曳。空气里有股陈旧的灰尘味,混着极淡的草药香。
走廊尽头是一扇木门。
苏璃抬手,指尖在门板上画了个复杂的符号。符号亮了一瞬,隐入木纹。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
外面是掌门院的内庭。
庭院不大,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茸茸的青苔,被昨夜的雨水润湿了,颜色鲜亮。西墙角有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投下大片阴影。
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东边斜照过来,穿过槐树叶子,在地面上洒出细碎的光斑。光斑随着风动,轻轻摇晃。
远处传来钟声。
钟声沉厚,一声接一声,从主峰方向传来。一共九响,是召集全宗门参加讲法会的信号。
林夜停下脚步。
他仰头看向主峰。峰顶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大殿的飞檐。檐角挂着铜铃,风一过,铃声细碎,混在钟声里,听不真切。
“怕吗。”苏璃走到他身侧。
“不怕。”林夜说,“只是觉得吵。”
苏璃轻轻笑了笑。
两人穿过庭院,走出掌门院。院外是条青石铺就的山道,道旁立着两排石灯笼。灯笼里没点火,空洞洞的。
山道上已经有不少人。
内门弟子穿着月白袍服,外门弟子穿着浅灰,杂役弟子穿着深灰。人群像一条条不同颜色的溪流,从各峰各院涌出来,汇向主峰方向。
脚步声杂乱。
交谈声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什么。每个人脸上都绷着,眼神里藏着不安,又掺着点难以抑制的兴奋。
老祖出关了。
闭关百年的青岚真人,今日要亲自讲法。这对大多数弟子来说,是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的机缘。
林夜混进杂役弟子的队伍。
他走在人群边缘,低着头,脚步放慢。胸口那点隐痛随着步伐起伏,像有根细针在轻轻扎。他调整呼吸,让气息尽量平缓。
苏璃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几个长老围在她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她偶尔点头,嘴唇抿着,没什么表情。阳光照在她深青色的袍服上,银线云纹反射出细碎的光。
周擎也在。
他站在苏璃左侧半步的位置,双手拢在袖子里,腰背挺得笔直。脸色比平时更严肃,眼角皱纹深刻,像刀刻出来的。
林夜收回目光。
山道开始爬坡。石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望不到头。脚步声变得更杂,夹杂着轻微的喘息。空气里有汗味,有尘土味,还有道旁野草被踩碎后散出的青涩气。
他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往上走。
胸口那点痛慢慢变得钝了。像习惯了,又像被别的什么东西盖了过去。他脑子里很空,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前面人的后脚跟。
后脚跟抬起,落下。
鞋底沾着泥,在石阶上留下浅浅的印子。印子很快又被后面的人踩乱,消失不见。
走了约莫一刻钟。
主峰广场到了。
广场极大,青石板铺地,平整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石缝里嵌着铜线,组成复杂的阵纹。阳光照上去,阵纹泛着暗金色的光。
广场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
台高一丈,四面围着白玉栏杆。台上铺着猩红地毯,地毯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椅子空着。
高台正前方,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蒲团。
蒲团分三列。最前面一列只有七个,是给长老坐的。后面两列,是给内门精英弟子和外门管事准备的。
再往后,就是大片空地。
所有普通弟子、杂役弟子,都只能站在空地上。人群黑压压地挤在一起,像一片移动的阴影。
林夜跟着杂役院的队伍,在广场边缘停下。
这里离高台很远。台上的人,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但他还是能辨认出苏璃。她坐在长老席最左侧的蒲团上,背影挺直,一动不动。
周擎坐在她旁边。
其他长老陆续入座。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庄重,甚至有些紧绷。没有人交谈,只是默默整理衣袍,然后端正坐好。
空气里的压力越来越重。
明明阳光很好,天很蓝,云很白。但广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风声都停了,旗杆顶端的宗旗垂着,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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