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沉默的溪流,看似平静无波,却在不经意间已然远去。表面上的悲伤,似乎随着每日挥剑的汗水、随着呼吸法的韵律、随着花居庭院里花开花落,渐渐被冲刷得淡了些许。但它并未真正消失,只是如同被不断堆高的泥土深深掩埋,沉入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化作了一种更为沉静的力量,支撑着生者继续前行。
在鳞泷景严严苛而系统的教导下,梨花玥的进步堪称神速。她继承了其姐梨花雪在剑道上的卓绝天赋,更难得的是那份与年龄不符的专注与坚韧。每一次素振,每一次挥剑,她都倾注全部心神,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她那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惊人的能量与韧性,将鳞泷所传授的水之呼吸剑技,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迅速吸收、消化、掌握。
鳞泷景严戴着天狗面具,沉默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身影。看着她从一开始的笨拙生涩,到后来的流畅自然,再到逐渐领悟水之呼吸“流动、柔韧、包容”的精髓,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太像了……那专注的眼神,那领悟剑理的速度,那在沉默中爆发的潜力……都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在此地挥汗如雨、最终惊艳了所有人的黑发少女——梨花雪。
“故人已逝,但其精神与天赋,竟以这样的方式得以延续吗?” 鳞泷在心中默念,对梨花玥的教导也更加用心。他将自己毕生对水之呼吸的理解,以及对剑士之道的所有感悟,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身上。
修行无岁月。终于,到了梨花玥水之呼吸修业完成,即将出师的日子。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训练场上,梨花玥完成了最后一次水之呼吸全型的演练。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剑锋划过空气,带着湿润的水汽与凛然的锐意,已然有了几分成熟剑士的风采。
鳞泷景严静静地看着,直到她收剑立定,气息平稳,他才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赞誉,他只是沉声道:“可以了。”
简单的三个字,宣告了这段师徒缘分的暂告段落。
分别的时刻总是到来。两人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站在训练场的边缘,一时间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名为不舍的情绪,却不知该如何用语言表达。
最终,梨花玥对着鳞泷景严,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所有的感激、尊敬与不舍,都凝聚在这一躬之中。
鳞泷看着她,天狗面具下的眼神复杂而温和,他轻轻抬了抬手,终究也只是说了一句:“去吧。”
梨花玥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沉默却给予她无数指导的恩师,然后毅然转身,朝着花居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坚定,小小的背影却透着一股即将展翅高飞的决绝。
就在她走出十几步远,即将拐过小路弯道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位一直伫立在原地、如同山岩般沉默的鳞泷景严,也正微微侧身,目光穿越晨雾,望向她离去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遇。
没有言语。
但就在那视线交汇的刹那,梨花玥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却无比真实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清浅得如同朝露般、转瞬即逝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感激,有不舍,有告别,更有承诺。
而鳞泷景严,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他那微微颔首的动作,以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暖意,已然将他心中的欣慰、期望与祝福,表露无遗。
深厚的情感,无需千言万语,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在无声中传递得淋漓尽致。
师徒二人,就此别过。一个回归山林,继续他培育者的使命;一个则迈向新的征程,去往下一个能让她绽放光芒的地方。
回到花居后,梨花玥接下来的修行,便由温柔的花柱——椿姐姐接手。
“小玥真是了不起呢,这么快就掌握了水之呼吸。”椿看着眼前气息愈发沉静的女孩,温柔地笑着,“水之呼吸博大精深,是很好的基础。不过,我们女子在体力和爆发力上或许不占优势,但却拥有独特的柔韧与灵巧。”
她将梨花玥带到庭院中,那里紫藤花常年盛开,香气馥郁。
“所以,接下来,我来教你由水之呼吸衍生而来,更适合我们女子的呼吸法——花之呼吸。”
椿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花蕊,她开始为梨花玥演示花之呼吸的剑型。她的动作优美而致命,剑锋划过,仿佛带起片片虚幻的花瓣,美丽中蕴含着凌厉的杀机。
“花之呼吸,并非摒弃了水的柔韧,而是在此基础上,融入了‘花’的绽放、繁盛与凋零之意。它更注重技巧、速度与瞬间的爆发,如同昙花一现,在最美的刹那,决出胜负。”
梨花玥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椿的每一个动作,感受着那与鳞泷老师所教的、刚柔并济的水之呼吸既同源又迥异的剑意。她隐隐感觉到,这种呼吸法,似乎更契合她内心的某种特质。
在温柔而强大的花柱椿的指引下,梨花玥的剑士之路,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她将在这片紫藤花的芬芳中,继续磨砺自己,向着姐姐曾达到的高度,也向着属于自己的未来,一步步坚定地走去。
这一年梨花玥11岁,椿 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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