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离开后的西园,像一座被抽走了主心骨的精密仪器,虽然齿轮依旧咬合,警卫依旧巡逻,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主的凝滞和压抑的恐慌。周婶明显慌了神,频繁地躲在角落打电话,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对林初夏的看管也出现了罕见的疏漏——她时常心不在焉,吩咐的事情也会忘掉一半。
林初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担忧如野草般疯长,不是为了顾凛舟的安危(她强迫自己这么想),而是为了局势的失控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如果顾凛舟真的在海外遭遇不测,西园这座堡垒还能维持多久?顾云帆会不会趁虚而入?王家残留的势力会不会反扑到这里?
但另一方面,那个冰冷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顾凛舟和江辰的同时缺席,是绝无仅有的机会。西园的防守虽然还在,但指挥系统混乱,人心浮动,监控的严密性和反应速度必然大打折扣。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她悄悄检查了自己所有的藏匿点和准备物资。现金、证件、必需品分散藏匿,关键信息牢记于心。陆景深提供的联络方式和行动指南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离开,意味着彻底斩断与顾凛舟、与顾家的联系,意味着独自面对未知的险境,意味着孩子可能一出生就失去父亲(虽然这个父亲并不称职),也意味着她可能永远无法再见到外婆遗物中可能指向的真相。
留下,则意味着继续生活在监控、算计和不确定中,等待顾凛舟归来(如果他还能归来),继续那场不知何时是尽头的契约,孩子的未来也将与顾家这个复杂的漩涡牢牢绑定。
哪一个选择,对孩子更好?
就在她内心激烈交战之际,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西园死水般的沉寂。
来的是顾云帆。
他没有提前通知,直接驱车到了门口,声称“听闻大哥在海外遇袭,心中担忧,特来西园看看情况,顺便探望嫂子”。
周婶慌乱地阻拦,但顾云帆带来的人显然更有准备,轻松“安抚”了门口的警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林初夏在二楼客厅见到他时,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深处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兴奋。
“嫂子,受惊了。”顾云帆自顾自坐下,翘起二郎腿,“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不过眼下西园没人主事,老爷子年纪大了,难免照应不周。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替大哥分忧,帮忙照看照看。”
他的话冠冕堂皇,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来“接收”或至少“探查”西园的。
“顾二少有心了。”林初夏不动声色,“西园一切安好,有周婶和警卫在,不劳费心。顾先生那边,自有江辰处理。”
“江辰?”顾云帆嗤笑一声,“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有些事,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他目光扫过林初夏隆起的腹部,笑容加深,“嫂子现在身子重,更是需要安稳环境。我看西园现在人心惶惶,恐怕不利于安胎。不如……我接嫂子去我城南的别苑小住几日?那里清净,安保也周全。”
他想把她带离西园!控制在他手里!
林初夏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为难:“二少好意心领了。但我习惯住在这里,医生也说孕期不宜随意更换环境。而且,顾先生交代过,让我安心待在园子里。”
她搬出顾凛舟,希望能震慑住他。
顾云帆眼中厉色一闪,笑容变冷:“嫂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哥现在生死未卜,顾家以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你肚子里这个,可是顾家正经的嫡孙,金贵得很。放在这里,万一有点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赤裸裸的威胁。
气氛瞬间紧绷。周婶在一旁,脸色惨白,手足无措。警卫被顾云帆的人“客气”地挡在了门外。
林初夏心念电转。硬碰硬不行,她势单力薄。虚与委蛇?跟他走?那无疑是羊入虎口。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客厅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周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接听。
“是……是江特助!”周婶声音颤抖着,捂住话筒,对顾云帆和林初夏说,“江特助从海外打来的,找林小姐!”
顾云帆眉头一皱。
林初夏迅速走过去,接过电话:“江辰?”
江辰的声音从遥远的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异常沉稳清晰:“林小姐,先生平安,已脱离危险,正在接受治疗。事情已基本解决,我们三天后返回。”
三天!顾凛舟没事!而且三天后就回来!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林初夏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也让她的眼神瞬间坚定了许多。
“太好了。顾二少正好在这里‘探望’,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林初夏语气平静地将电话递向顾云帆。
顾云帆脸色变了变,盯着电话,又看看林初夏,最终扯出一个笑容,对着话筒道:“江辰啊,是我,云帆。听说大哥出事,我过来看看嫂子。既然大哥没事,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就走,不打扰嫂子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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