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净身房那间充斥着痛苦和绝望气息的小屋里,王福林——现在必须强迫自己接受“福林”这个名字——如同行尸走肉般躺了几天。靠着刀儿匠那点仅限于“不死人”的粗糙照顾和几碗味道刺鼻、效果不明的苦汤药,他勉强熬过了最危险的感染期。伤口依旧传来阵阵抽痛,每一次排尿都像受一次酷刑,但更痛的是那颗仿佛被剜走一块的心。他从最初的崩溃、哭闹、挣扎,到后来的死寂、麻木,再到如今,不得不拖着残破的身体和精神,去面对这无法改变的、残酷的现实。
他被一个面容刻板、眼神如同死水的老太监领着,脚步虚浮地走在高高的宫墙夹缝之中。过往的宫女太监们皆行色匆匆,低眉顺眼,彼此间很少交谈,即使有,也是压低了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整个宫廷安静得可怕,像一头蛰伏的、随时可能吞噬生命的巨兽,每一块砖石都透着一股森严的寒气。
他被带到了御膳房的地界。这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汹涌扑来——有刚出炉点心的甜香,有炖煮肉类的浓香,也有食材腐败的酸馊味、油烟煤火的呛人气味,以及泔水桶散发出的浊臭……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真实的、属于底层劳作区域的气息。
“张全!”领路的老太监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嘈杂的御膳房院落里并不显得突出。
应声从一间冒着滚滚浓烟的低矮房子里,钻出来一个老者。他比领路太监看起来更苍老、更落魄,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灰烬、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太监服,佝偻着腰,脸上布满被烟火熏烤出的皱纹和黑灰,一双眼睛在皱纹的包围中显得混浊而警惕,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哎,来了。”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
领路太监用下巴指了指呆立一旁的福林,语气淡漠:“新来的,叫福林,分到你火上房了。规矩教好,别惹乱子,出了事,你担着。”
张全上下打量了福林几眼,目光在他尚显苍白虚弱的脸庞、因为疼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以及那双细皮嫩肉、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手上停留片刻,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了撇,混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麻烦,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领路太监可以走了。
然后,他转向福林,语气带着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所谓的“火上房”,就是御膳房最底层、最肮脏辛苦的部门,专门负责给各灶供应柴火,承担烧火、劈柴、清理煤渣灰烬等一切与“火”相关的粗重活计。刚一靠近那低矮的房门,一股灼人的热浪就混合着浓烟扑面而来,呛得福林连连咳嗽。屋子里光线昏暗,烟熏火燎,几个同样穿着破旧、满面烟火色的小太监正汗流浃背地抱着沉重的柴火往来穿梭,或是抡着斧头奋力劈柴,脸上尽是麻木和疲惫,对福林这个新来者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喏,那边角落,就是你的铺位。”张全随手指着一个堆着些干草、脏得发亮的角落,然后又指了指院子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硬木柴,“今天的活儿,把这些,全部劈完,大小要均匀,不能耽误各灶使用。”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还有,看着三号灶的火!那是专门给贵妃娘娘炖燕窝的灶眼,火候差了半分,娘娘怪罪下来,仔细你的皮!不能断,也不能太旺,文火,懂吗?文火!”
福林看着那比他整个人还高的柴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结痂但依旧隐隐作痛的下身,以及那双磨出水泡只是时间问题的手,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在KK夜总会,他靠的是巧舌如簧和察言观色赚钱,何曾干过这种纯粹的、消耗体力的重活?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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