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天宫遗迹的核心殿宇,其广阔与寂静超出了张楚岚最初的想象。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被时光和冰雪共同封存的、巨人使用的图书馆。几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冰柱沉默地支撑着望不到顶的穹隆,冰柱内部冻结着流转的、如同星河碎屑般的细微光点,提供着唯一的光源,让这座巨殿笼罩在一片幽蓝朦胧的光晕里。空气冷得几乎凝固,呼吸间带着刀割般的刺痛,却奇异地将一切声音都吸收殆尽,只剩下心跳的鼓动和血液流动的微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殿内几乎没有寻常宫殿的装饰,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高耸至穹顶、由玄冰自然生长形成的“书架”。这些书架并非规整的矩形,而是呈现出扭曲的、如同树木根系或冰川裂隙般的自然形态,层层叠叠,上面镶嵌着无数或玉、或骨、或金属、或某种未知晶体制成的载体,表面大多覆盖着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冰壳,仿佛自上古以来就未曾被触碰。
冯宝宝已经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冰架前。她似乎完全不受这里足以冻裂钢铁的低温影响,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一枚被封在冰壳中的暗青色玉简。指尖微微用力,“咔”一声轻响,冰壳碎裂,玉简落入她手中。她没有立刻交给王铭,而是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上面那些比蚊蝇腿还细的、并非雕刻而是自然生成的纹路,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
“王铭,”她转过身,将玉简递过来,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东西,很老。味道……像晒了很多年太阳的石头,又有点像很干净的水,底下还藏了一点点……灰?伤心?”
王铭接过玉简。入手并非预想中的刺骨寒冷,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的暖意,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玉简表面的纹路在幽蓝光线下微微流转,并非静态。他没有急于用神识探查,而是先感受着这玉简本身蕴含的“意”。
几秒钟后,他才将一丝极其精微的神识,如同最细的探针,轻轻触碰到玉简表面。
没有狂暴的信息洪流,没有强制灌输的意志。玉简内的信息,以一种平和的、如同长者讲述往事般的节奏,流淌进他的意识。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具体的图像,而是一种综合了意境、情绪、场景片段和抽象规则的“信息包”。
他“看到”了远古的部落先民,在星光与篝火下,围绕着巨大的图腾柱,跳着充满原始韵律和力量的舞蹈,口中吟唱着与山川河流共鸣的歌谣。那不是祈求,更像是一种沟通、一种调节、一种对自然伟力的敬畏与协同。他感受到了那份庄重,那份与天地相连的质朴喜悦,以及在时光长河冲刷下,这种连接方式最终失落、只留下模糊记忆的、淡淡的怅然与怀念。
这枚玉简,记录的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用于调理地脉、安抚自然之灵的祭祀仪轨。
“怎么样王哥?是武功秘籍还是藏宝图?”张楚岚也凑了过来,好奇地压低声音问,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沉寂。他体内的炁正在高速运转以抵御严寒,呼出的白气在脸前凝成一小团冰雾。
“是一种古代的祭祀沟通法门,与‘绝地天通’前的自然崇拜有关。”王铭将玉简递给张楚岚,“你可以感受一下,信息传递很温和,主要是意境。”
张楚岚将信将疑地接过,学王铭的样子小心探入神识,片刻后,他脸上露出惊讶又迷惑的表情:“哎?还真是……跟看电影似的,就是有点……悲春伤秋?”
王铭没再解释,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这座巨大冰宫书库的更深处。“分头看看,重点寻找与‘天规尺’、‘盟约’、‘惩戒’或者空间、规则相关记载的载体。注意,不要强行破除冰封,有些冰壳本身就是保护或触发机制。冯宝宝,你负责辨识哪些‘味道’最古老、最特别,或者与碧游村、鬼哭林遇到的那些能量有残留关联。”
“哦。”冯宝宝应了一声,身影已经如同轻盈的雪狐,悄无声息地滑向另一排高大的冰架。她不再用手去碰,而是微微闭着眼,鼻翼轻轻翕动,如同在空气中品尝着无形无质的“信息之味”。
张楚岚也打起精神,开始沿着一个方向仔细探查。他很快发现,这些冰架上的“藏品”并非随意摆放,似乎隐隐按照某种主题或能量性质分区。有的区域玉简散发着柔和的生命气息(可能是医药、农事相关),有的区域则金属载体居多,泛着冷硬的光泽(可能是冶炼、兵器、机关术),还有的区域载体形状扭曲怪异,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波动(可能与巫蛊、诅咒、异术有关)。
王铭则直接走向大殿最深处,那里有一座高出地面三级、由整块黑色暖玉(在这种极寒环境中散发着热意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宽阔平台。平台上没有冰架,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一卷摊开了一半的、非丝非革的暗金色卷轴,卷轴表面空白,但王铭能感觉到其上凝聚着极其强大的空间禁制,似乎是一个被锁定的“空间存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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