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的失败,像最后一片秋叶,从枝头彻底脱落,宣告了凛冬的无可回避。那扇试图挽回婚姻的门,在调解员遗憾的目光和宋雨晴绝望的哭泣中,被沉重地关上。秦砚走出那栋办公楼,外面天色灰蒙,空气中带着深秋特有的干冷气息,扑在脸上,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解脱。他站在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驱散了最后一丝因过往回忆而产生的滞涩感。犹豫、等待、乃至最后给予的这次调解机会,都已耗尽。现在,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最终的句点了。
他没有回那个简陋却让他心安的出租屋,而是直接去了陈律师的律师事务所。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忙的景象。陈律师早已准备就绪,看到秦砚进来,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决定了?”陈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目光锐利而专业。
“决定了。”秦砚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他将一个厚重的U盘和一个装订整齐的文件袋放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上。“这是全部材料的电子版和部分关键证据的复印件。包括您之前看过的聊天记录截图、照片,以及那段完整的录音文件和文字整理稿。还有婚姻存续期间的债务明细,以及我自愿放弃‘丽景苑’房产的声明。”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坚定。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抉择,而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跋涉后,终于抵达的终点。他亲手将自己与宋雨晴之间那些不堪的、冰冷的、充满背叛的过往,整理、归类,打包成一份份冰冷的法律文件,准备交由国家机器来做出最后的裁决。
陈律师接过材料,快速浏览了一下目录和关键部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准备得很充分,秦先生。证据链清晰完整,尤其是那段录音和关键时刻拒绝履行扶助义务的证据,非常有力。法院在认定感情破裂和过错方时,这些会起到关键作用。”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起诉状草案,递给秦砚。“这是根据我们之前沟通拟定的起诉状,您再看一遍,确认无误后,就可以签署正式文件,我今天就向法院递交。”
秦砚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原告:秦砚。被告:宋雨晴。案由:离婚纠纷。诉讼请求:判决离婚;依法分割夫妻共同债务(原告自愿承担);确认“丽景苑”房产归被告所有……白纸黑字,清晰无比地将他与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划入了对立的两端。他没有细看每一个条款,因为他早已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他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一笔一划,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为一段人生,写下了最后的注脚。
“剩下的,就拜托您了。”秦砚将签署好的文件推回给陈律师,语气郑重。
“放心,我会跟进。”陈律师收起文件,语气沉稳可靠。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法院受理了案件,程序开始启动。秦砚依旧奔波于医院、出租屋和寻找新机会的路上,只是心头那块关于婚姻去向的巨石,已然落下,剩下的,是面对现实、重新出发的沉重,却不再有情感的撕扯。
而在丽景苑那间奢华却日益冰冷的公寓里,宋雨晴的日子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调解失败后的绝望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在秦砚彻底消失、音讯全无的静默中,发酵成一种噬骨的不安和恐惧。她依旧拒绝相信秦砚会如此决绝,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侥幸,或许他只是想逼她彻底屈服,或许他还会回头。她疯狂地拨打他的电话,永远是冰冷的提示音;她给他发去大段大段忏悔、哀求、甚至带着威胁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她甚至去找过唐昊,却被对方客气而疏离地挡了回来。秦砚像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蒸发,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和那份让她寝食难安的离婚协议。
这种悬而未决的、被彻底无视的状态,比直接的争吵更让她崩溃。家里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着绝望。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似乎酝酿着一场冬雨。宋雨晴蜷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羊绒毯,却依旧感觉浑身发冷。电视里播放着喧闹的综艺节目,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乱成一团麻。
门铃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死寂。
她猛地一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是秦砚?他终于回来了?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下来,赤着脚,踉跄着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她期盼中的那个人,而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面无表情的陌生中年男人。
“您好,是宋雨晴女士吗?”男人的声音公式化,不带任何感情。
“……我是。”宋雨晴愣愣地回答,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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