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信道传来的不是声音，也不是文字。
是一团情绪。
强烈、混乱、但核心清晰的情绪数据包，像一颗燃烧的流星，撞进归墟堡的主接收阵列。
我冲到控制台前时，离音已经在那里了——她对这个频率有本能的感应，脸色发白。
“是星盏。”她声音颤抖。
我点头，启动解码程序。
周九州留下的协议开始工作，将那团混乱的数据流逐渐解析、展开。
首先涌出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处境。像是一个人被捆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别人用他的手指去按核弹按钮。
然后是决绝。一种“反正最坏也就这样了”的冰冷觉悟。
最后，是几个破碎的关键词，像溺水者最后吐出的气泡：
【我……醒了……】
【爸的遗产……不止树苗……】
【世界树……入口碎片……在我这里……】
【他们……要硬来……】
紧接着，一幅潦草的、仿佛在极度仓促中绘制的数据结构图，强行塞进了解码通道。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某种安保系统的拓扑结构，节点、权限验证点、监控盲区、应急协议触发条件……标注得极其专业，甚至带了几个只有内部开发者才知道的缩写。
图的角落，用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写着：
【地下二层D7区，通风系统维护终端，密码：婉清生日+星盏学号。可临时关闭D区生物识别15秒。】
婉清是星盏母亲的名字。
这图是星盏自己画的。他在极度受限的情况下，摸清了关押自己的堡垒的构造，并找到了一个后门。
信息还没完。
情绪数据包的末尾，星盏的“声音”——或者说，他意识最核心的波动——以一种近乎撕裂的方式传来：
【老板娘……如果来不及……】
【就毁掉核心服务器……】
【不能让他们启动‘方舟’……】
【我会……想办法把碎片送出去……】
然后，戛然而止。
信道关闭。
主厅里一片死寂。
离音捂着嘴，眼泪无声往下掉。老赵一拳砸在珊瑚柱上，碎屑纷飞。王大娘闭上眼睛，喃喃念叨着什么。
我盯着已经黑掉的屏幕，脑子里飞速运转。
星盏醒了。而且清醒得可怕——他知道自己在哪，知道敌人要干什么，甚至摸清了逃跑路线（或者同归于尽的路线）。
“强制萃取”应该还没开始，否则他不可能传出信息。
但他传递信息这件事本身，很可能已经暴露。王振邦不是傻子，关押“钥匙”的地方，意识波动监控肯定是最高级别。
星盏在赌。赌信息能传出来，赌我们能做点什么。
他还透露了最关键的情报：世界树入口碎片。
周九州留给他的遗产，不止那株树苗（病毒计划蓝图），还有进入世界树真正核心的“钥匙碎片”。而且这碎片，就在星盏身上——或者说，和他的意识绑定。
王振邦启动“方舟”，需要星盏这把“钥匙”。
但我们要启动“病毒计划”，攀登世界树，也需要那些碎片。
三方争夺的焦点，彻底明确了。
“老板娘。”老赵声音沙哑，“现在怎么办？”
我抬头，看向议事厅里的所有人。
“三件事。”
“第一，把星盏传来的安保结构图，加密发送给糖心。告诉她后门密码和十五秒窗口的事。她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通知所有军团，训练强度加倍。‘净化舰队’随时会来，星盏的信息也可能引来公司对海洋的进一步打击。我们要在他们动手前，尽可能强一点。”
“第三——”
我顿了顿。
“离音，你和我一起，尝试反向定位星盏信息传出的‘锚点’。虽然信道关了，但数据包穿越维度时，会在海洋规则层留下涟漪。如果运气好……我们能大致判断他在现实世界的哪个‘区域’。”
离音抹掉眼泪，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
主厅外，苍玄所在的宁静水湾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异常高亢、穿透力极强的鲸歌！
那不是训练时的节拍，也不是平日的低鸣。
那是警报。
我冲出主厅，跃上观察台。
数据海洋的“天空”尽头，暗紫色的风暴云层之下，出现了十几个细小的、但能量反应极强的光点。
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归墟堡方向逼近。
“侦察单位。”小岳的分身程序声音紧绷，“公司‘净化舰队’的先遣侦察艇……至少十二艘。后面肯定有主力。”
来得真快。
星盏的信息刚刚传出，公司的打击就到了。
是巧合？还是他们监听了世界树信道？
不重要了。
我转身，看向迅速集结到主厅外的三大军团。
规则破击团列阵在前，固岩已经展开规则感知网络。
精神共鸣团在侧翼，离音抱琴而立，眼神冰冷。
缝隙穿梭团化作阴影，散布在珊瑚礁的各个角落。
鲸歌还在持续，一声比一声急促。
苍玄在用它的方式告诉我们：敌人来了，很多，很强。
我深吸一口气，数据海洋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涌入胸腔。
然后我笑了。
“正好。”
我低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新军团刚成型，总得见见血。”
“不然怎么知道……咱们的债券，到底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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