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冰冷的声音尚在寒玉宗光罩外回荡，下一瞬，他的眉头却猛地一蹙。
并非因为光罩内无人应答——事实上，里面一位气息最为衰败、勉强维持在元婴初期的白发老妪，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开口。
而是因为他那一直以玉珠峰为中心、保持高度戒备和搜索状态的神识，在刚才那一瞬间，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捕捉到了从昆仑山脉更深处、主峰方向传来的剧烈能量波动，以及一道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熟悉灵韵！
是绿萝！绝对是她！虽然那气息微弱、紊乱至极，仿佛风中残烛，但千幻灵体特有的那种清冽与灵动本质，他绝不会认错！
几乎同时，他散布在更广阔昆仑区域的神识，也将一幅幅远比眼前玉珠峰更为惨烈、更为绝望的画面反馈回来。
整个昆仑山脉，像是一块被无数白蚁蛀噬的朽木。以主峰为中心，超过十个大小不一的圣光漩涡高悬，如同不断吐出白色死亡种子的毒瘤。天使军团如同瘟疫般蔓延，并非仅仅聚集在像玉珠峰这样还有抵抗据点的地方，更多是在进行着拉网式的、冷酷高效的“净化”。
他“看到”一处隐蔽的山谷，十几名穿着不同服饰、显然来自不同小门派或家族的修士，依托一处天然石窟和简单的隐匿阵法藏身，却被一队巡逻的两翼天使发现。没有警告，没有询问，只有炽热的圣光箭雨覆盖。绝望的怒吼、凄厉的惨叫、法器的爆裂声……几个呼吸后，山谷重归寂静，只余下焦黑的尸体和破碎的灵光。
他又“看到”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金丹巅峰老者，背靠着一面刻有古老符文的断崖，疯狂地催动着一件件光华黯淡的法宝自爆，试图阻挡三名四翼天使的步步紧逼。老者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绝望的疯狂，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咆哮中，与冲近的一名天使同归于尽，自爆的金丹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那片布满尸骸的山坳。
像这样的画面，在偌大的昆仑废墟中比比皆是。抵抗零星而分散，修为大多在筑基到金丹期，偶有几个元婴期，也已是油尽灯枯，做着最后的挣扎。没有统一的指挥，没有有效的配合，甚至很多人彼此并不相识，只是在这末日降临下，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然后各自湮灭。地面上的尸体远多于活人，残破的法器碎片、焦黑的衣袍碎布、凝固的血液，构成了这片焦土最残酷的底色。
而在所有圣光漩涡中，最巨大、最稳定的那个，正下方，昆仑主峰的废墟上空，一道身影的存在感尤为强烈。
那是一名身着华丽白金战甲、背生六只巨大光翼的天使。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随意地悬停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着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圣压，赫然达到了化神巅峰！远超之前被林默随手抹杀的那些四翼天使长。
他并未参与下方的屠杀，那双冰冷、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金色眼眸，只是淡漠地俯瞰着整个战场，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又像是在等待着足以让他这枚“棋子”亲自出手的“意外”出现。
林默的神识，最终死死锁定了昆仑主峰半山腰一处。
那里有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并非没有遭受破坏，而是依靠着一座古老残破的守护大阵在勉强支撑。阵法光幕呈现出淡青与土黄交织的颜色，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而在阵法之外，超过三十名四翼天使，正结成严谨的进攻战阵，轮番以圣光长矛、审判之锤等能量形态，如同打铁般，持续不断地轰击着那摇摇欲坠的阵法光幕。每一次轰击，都让光幕剧烈颤抖，裂痕扩大几分，逸散出大量的防御灵光。
就在那阵法光幕最核心、也是裂痕最密集的区域中央，林默终于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让他心急如焚的气息源头！
绿萝！
她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血迹，原本清冽的灵体光华此刻暗淡无比，甚至显得有些透明不稳。她双手死死按在阵眼的一块古老阵盘上，精纯的千幻灵力混合着一丝本命剑元，正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试图维持阵法最基本的运转，延缓其崩溃的速度。她的青鸾剑横在膝前，剑身嗡鸣，剑灵黯淡，显然也已受损不轻。
阵外天使的攻击每一次落下，都仿佛直接轰击在她的灵魂上，让她身躯剧颤，脸色更白一分。她紧咬着下唇，眼神却依旧倔强而清澈，死死盯着阵外那些冰冷的天使，以及更远处高空中那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六翼身影。
显然，她正是这座残阵能够支撑到现在、吸引如此多天使围攻的关键！她的千幻灵力和某种秘法，可能恰好与这古老阵法产生了共鸣，大幅增强了阵法的韧性。但这也让她成了天使军团必须拔除的钉子，也让她自己陷入了绝境！
看那阵法光幕的闪烁频率和裂痕扩张的速度……最多再有三次，或许更少，这座残阵就将彻底破碎！届时，以绿萝目前的状态，面对三十多名四翼天使的围攻，以及更可怕的是，那个一直在高空冷漠观察的化神巅峰六翼天使……
后果不堪设想！
“绿萝——！”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慌、暴怒与刺骨冰寒的杀意，如同火山岩浆般自林默心底轰然爆发！瞬间冲散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什么询问寒玉宗，什么探查线索，此刻全都变得无关紧要！
他眼中只剩下昆仑主峰半山腰那道在残阵中苦苦支撑的纤细身影，以及阵外那些疯狂攻击的白色蛆虫，和高空中那个冷漠俯瞰的六翼杂碎！
“给我……滚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伴随着浩瀚如星海的混沌威压，轰然炸响！
林默甚至没有再看下方的寒玉宗光罩一眼，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化作一道撕裂长空、拖拽着灰白色毁灭轨迹的惊世长虹，以超越神识捕捉的极限速度，悍然撞碎沿途一切空气与残留的能量乱流，朝着昆仑主峰的方向，暴射而去！
所过之处，天空仿佛被犁开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充满破灭气息的真空沟壑！
目标，直指那岌岌可危的残阵，直指那阵中命悬一线的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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