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籁俱寂，月光温柔地洒满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古兰格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如同之前在营地中那样，无言地陪伴着。
吟霖似乎陷入了沉思，月光勾勒出她凝重的侧脸。
过了许久，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古兰格：“回答了你这么多，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古兰格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我没什么秘密可藏的，你问吧。”
吟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你就不怕……自己也死在那里吗？”
那双紫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试图从中找出答案。
古兰格几乎没有犹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当我决定去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
“为什么？”
吟霖追问，不理解这种近乎本能的牺牲倾向。
古兰格沉默了片刻，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总是显得有些忧郁和疏离的眉眼此刻格外清晰。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能完全理解的迷茫：“因为…我很自私。”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我只想保护好我身边的人，哪怕…”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
“哪怕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有时候，它更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不需要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吟霖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
古兰格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我感知的不错…之后我再去找偃师‘谈话’的时候，你就躲在附近，对吧？”
吟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抿紧唇，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古兰格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他讲的并不错…我的确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他的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深深的困惑与自我怀疑。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何而发生…眼前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我…分不清。”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迷茫
“但事实却是，这一切触感都如此真实，所有的事，喜怒哀乐，相遇别离…也的确都发生了。”
他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身影挺拔却莫名显得孤单，仿佛一个迷失在巨大谜团中的旅人，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坐标，却一次次被迷雾阻挡。
古兰格的目光从吟霖脸上移开，投向远处被月光模糊的城郭轮廓。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不易察觉的飘忽感，仿佛不是在问她，而是在叩问自己：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被血色火焰治愈的手，指尖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蜷缩，新生的皮肤还透着异样的光泽
“就好像…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我的力量，我的存在…甚至我的痛苦和选择，都像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缺乏一个坚实的、足以让我确信的根基。”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却又避免触及最核心的恐惧
“仿佛…本就不应该存在一样。”
最终，他只是用这样一个模糊而沉重的短语，概括了那如影随形的虚无感。
他的指尖倏地窜起一簇微小的血色火苗，那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既带来温暖，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的火焰能治愈伤口，甚至重塑躯体…”
他凝视着那跳跃的火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
“但每一次燃烧，带来的痛苦都真实得刻骨铭心。仿佛…是在提醒我，这具身体的恢复，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违背常理的代价。”
他唇角扯出一个极淡、却充满自嘲意味的弧度
“或许偃师说得对…像我这样的存在，应该下地狱。”
那火光映在他眼底，却照不进深处的晦暗，“所以现在…哪怕只是出于一己私欲，只是为了填补内心某个空洞，我也希望…能用这或许不该存在的生命，去保护身边那些触手可及的、真实的人和事。”
“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抓住的、让我感觉自己还‘存在’的方式了。”
他的话语里浸透着深深的迷茫与自我否定，将那强大的外表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挣扎不安的灵魂。
吟霖静静地聆听着，月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长，与古兰格略显孤寂的影子并排落在凉亭的石板上。
他没有看向她，仿佛那些低沉的话语更多是抛向夜空的困惑，而非寻求答案。
但他话语里那份深切的迷茫与自我否定，却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沉甸甸的。
她没有立刻回应，任由那份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仿佛在仔细斟酌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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