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医院返回月牙岛的船上,方林一言不发。阿壮看出了他心情沉重,也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驾驶着小船,破开墨蓝色的海面。夜色完全笼罩下来,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钉在遥远的天幕上,微弱的光芒几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海风比白天更凉,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方林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船舷边被犁开的、泛着幽暗磷光的浪花。
爷爷灰白的脸、艰难吐出的嘱托、医院里冰冷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刘老五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反复旋转。三万块,月底……像两道越来越紧的绞索,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卡里那点积蓄,对于这笔债务和后续的医疗费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卖地卖船?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爷爷那含泪的、充满恳求的眼神狠狠击碎。那是爷爷的命根子,也是他这个家最后的根基。
“方林哥,到了。”阿壮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小船轻轻靠上码头。整个月牙岛早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像是黑暗海面上几只孤独的萤火虫。与昨晚归来时那种近乡情怯的激动不同,此刻的方林,心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迷茫。
“谢谢你,阿壮。”方林跳上岸,声音沙哑。
“跟我还客气啥。”阿壮挠了挠头,“锅里还给你留着饭,要不要去我家吃点?”
“不了,没胃口。”方林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壮理解地点点头:“那行,有啥事你就喊一嗓子,我听得见。”他指了指不远处自家亮着灯的房子。
方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阿壮的肩膀,然后转身,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栋在夜色中更显破败孤寂的老屋。
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子里黑黢黢的,老榕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声的叹息。他摸出钥匙,打开堂屋的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开灯,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星光,摸索着走到爷爷常坐的那张旧藤椅边,颓然坐了下去。
身体陷入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海浪永不停歇的哗哗声,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还有屋内死一般的寂静,交织在一起,放大着他内心的空洞和无力。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城市回不去了,也根本不想回去。可留在岛上,又能做什么?像爷爷一样打渔为生?且不说那艘旧船还能不能经得起风浪,就算能,普通的渔获又能值几个钱?杯水车薪而已。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爷爷的病被耽误,看着这个家被债务压垮,看着刘老五那样的人得意洋洋地来收走爷爷视若珍宝的东西?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一点点淹没。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看不到任何灯塔的光,找不到任何方向。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揪着,似乎想用肉体的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煎熬。但无济于事。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爷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到了刘老五那张油腻而势利的脸。愤怒、不甘、委屈、无助……种种情绪像野兽般在他胸腔里冲撞、嘶吼。
他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像一头困兽,在黑暗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地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他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夜风瞬间涌了进来,带着大海深处最原始的气息。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听到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着礁石,那声音雄浑、低沉,充满了亘古不变的力量,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渺小和烦恼。
方林趴在窗台上,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内心一片冰凉。难道他方林的人生,刚刚看到一点回归本真的希望,就要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吗?他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他还能做什么?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的海面。那里,靠近礁石区的地方,似乎有一片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蓝光闪烁了一下,如同夏夜萤火,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方林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凝神望去。黑暗中,只有海浪的白线隐约可见。他以为是眼花,正欲收回目光,那片蓝光却又一次闪烁起来,这次比刚才清晰了一些,范围也似乎更大了一点,幽幽的,像是一小片坠落在海里的星尘。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鬼使神差地走出堂屋,穿过荒草丛生的院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朝着海边那片闪烁蓝光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沙滩空无一人,细沙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越靠近那片礁石区,海风越大,咸腥味越重,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声也越发震耳欲聋。而那片幽蓝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它并不刺眼,而是柔和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勾勒出几块巨大礁石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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