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很快便将酒肉送了来,袭人正巧也跟着一起过来。
一壶温好的烈酒,一大盘切得厚实的熟牛肉,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袭人见状,连忙上前,细心地要为他布菜斟酒。
“我还需要静一静,自己来便可,你们先都出去吧。”萧峰挥了挥手,直接拒绝了。
“可是宝玉,这……”袭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峰一个眼神制止了。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袭人心中猛地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眼神太陌生了!往日的宝玉,即便是闹脾气,眼中也总带着依赖和亲近。可这道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将她隔绝在千里之外。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距离感,让她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难道……难道他还在为摔玉的事生我们的气?”她只能往这个方向去想。
她定了定神,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试探着柔声问道:“爷既是想一个人静静,那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只是那酒性烈,爷的身子刚好,可千万别贪杯才是。”
这句关心,既是尽她的本分,也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试图拉回往日那种亲近的关系。
萧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不再看她。
袭人见状,心中更是一沉。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只得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说不清的失落,领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内,萧峰看着桌上的酒肉,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怀念。想当年,他便是这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的快意!
他提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碗,端起来,却没有喝,只是低声喃喃道:“阿朱,等我。”
说罢,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瞬间点燃了这具沉寂已久的躯体。他不再客气,左手抓起一块牛肉,右手执箸,风卷残云般地大快朵颐。
他的吃相并不粗鲁,甚至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和力量感,仿佛每一次咀嚼,都在为这具身体注入新的生机。
门外,袭人和晴雯等人面面相觑。
她们只能听见里面偶尔传来的碗筷碰撞声,却想象不出往日那个饭量如猫的宝二爷,是如何解决掉那一桌子饭菜的。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贾母和王夫人耳中,贾母本来想将黛玉安置在和宝玉一起,离自己近,两人还能亲近亲近,只是王夫人一再提议,说是宝玉见到黛玉可能会再次发癫,于是叹了口气,算是同意将黛玉安置在贾母不远的一处别院,算是和宝玉有了一些距离,王夫人正心里得意,却没想到袭人传来了消息。
“什么?要了酒肉?还……还都吃光了?”
贾母正歪在榻上,听着鸳鸯的回报,惊得坐直了身子。
王夫人也是一脸的又惊又疑,她也得到了消息:“正是呢,老太太。厨房的人说,送去的一大盘熟牛肉,一壶酒,还有四样小菜,几乎都见了底。这……这可从没见过。”
“吃了好,吃了好啊!”贾母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又担忧起来,“可别是饿狠了,再积了食。走,咱们瞧瞧去。”
两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碧纱橱。
一进门,就看到萧峰正端坐在桌前,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与先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宝玉,听下人说你吃了许多?”贾母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关切地问,“可是饿坏了?身子好些了没有?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
王夫人也紧跟着问道,她的眼神则更具审视的意味:“宝玉,你今日的饭量,委实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是身子还有哪里不适?万不可强撑。”
萧峰早已料到她们会来。
他从容地站起身,先对贾母和王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才不卑不亢地回道:“回老祖宗、母亲的话,孙儿已无大碍。许是先前昏睡,耗了太多元气,醒来便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这一顿饭吃下去,反而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让贾母连连点头。
可这并不能完全解释他性情和口味上的巨大转变。
萧峰话锋一转,脸上作回忆状,露出一股既困惑又凝重的神情。
“其实……孙儿这次昏过去,模模糊糊地,做了几个很长、很乱的梦。”
此言一出,贾母和王夫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萧峰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性:“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金戈铁马,沙场征伐,一会儿又是亭台楼阁,有几位瞧不见脸的先人,对着我连连叹气,似乎在训诫着什么……只是梦境太过杂乱,一醒来便忘了大半,只觉得心神俱疲。或许……正是因为做了这些梦,耗了心神,才需要多吃些东西补回来吧。”
他这番话说得虚虚实实,既解释了自己饭量大增的“生理原因”(耗了心神),又抛出了“梦境”这个完美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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