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
“把它的所有数据！立刻！马上！给我！”
钱振华的咆哮，像平地惊雷，震得整个三号实验室嗡嗡作响。
那几个陪同他来的干部，全都被眼前这片狼藉的景象给吓傻了。
一台还在冒着青烟、滴着液压油的万能材料试验机。
一地断裂的特种钢夹具碎片，散发着金属的悲鸣。
墙上那个水桶粗的大坑，像一张狞笑的嘴。
还有一群研究员，个个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立当场。
“所……所长……”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台报废的试验机，声音都带着颤音。
“数据……没有数据……”
“拉力加到了一百吨的极限，它的形变数据……从头到尾，都是零！”
另一个负责高温炉的操作员，脸色惨白如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高温测试……它……它在两千度的高温下，反过来吸收热量！”
“仪……仪表盘的线路都烧了！什么都没记录下来！”
零形变！
反向吸热！
这两个词，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讲述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
可这个传说，就活生生地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钱振华的呼吸，瞬间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那双透过厚厚镜片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那块静静躺在桌上的黑色金属锭。
那根本不是一块金属。
那是一个神迹！
一个足以改写整个材料科学，不，是改写整个人类工业史的神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平静地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他到底是谁？
整个实验室的嘈杂，似乎都与王建国无关了。
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般回响着林渊昨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个方向，错了。”
“你们的基础理论，就错了。”
“我给你们搞来一种，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真正的新材料。”
那时候，他觉得那是狂妄，是无知，是对他这个学术权威最恶毒的羞辱。
他愤怒，他咆哮，他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彻底碾碎！
可现在呢？
现实，给了他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把他引以为傲的学识，把他几十年的坚持，把他那点可怜的尊严，抽得粉碎！
他看着那块黑色的金属锭，就像看着自己一生信仰的墓碑。
他不是输了。
他是被彻底地，从根源上，否定了。
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坐井观天的，无知者。
“呵呵……”
“呵呵呵呵……”
王建国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嘶哑，比哭还难听。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整个实验室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身体晃了晃，脸色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没有看钱振华，也没有看其他任何人。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
他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朝着林渊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自尊心上。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王教授。
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还想动手不成？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王建国走到了林渊的面前。
他停住了。
他那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
然后，他做了个让全场所有人都眼珠子掉了一地的动作。
他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鞠躬！
一个国内顶尖的材料学专家，一个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就这么对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低下了他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林……”
王建国的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地滚动。
“林……林顾问……”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震撼，懊悔，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我错了。”
“我……为我昨天的无知和狂妄，向您道歉！”
“请您……原谅我！”
这几句话，比一百吨的拉力还要恐怖，直接在实验室所有人的脑子里，炸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王教授，竟然……道歉了？
还用上了“您”这个敬称？
所有研究员都懵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不是在实验室，而是在一个荒诞的梦里。
林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宽宏大量的原谅。
只有一片不起波澜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知道了。”
他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便不再看王建国一眼。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让王建国的心脏，被刺得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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