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走出巷口时,天光已经大亮。早市的摊贩支起油锅,炸馃子的香气混着豆汁的酸味在街面上打转。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破麻衣,袖口磨得几乎透明,裤腿上还沾着昨夜泥水干后的灰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摸了摸怀里半块冷饼,脚步没停,直奔城西私塾。
私塾门口蹲着两个扫地的小童,见他靠近,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江小川二话不说,“扑通”跪地,膝盖砸出一小片尘土。
“先生!小人江二狗,愿扫地打水,换个旁听的资格!”他嗓门洪亮,语气卑微得像是刚被狗撵过三条街。
门内传来咳嗽声,一个穿灰袍、戴方巾的老头探出头来,正是私塾先生周文远。他眯眼打量江小川,眉头拧成疙瘩:“你?就是那个在醉香楼掀裙子的混混?”
“回先生,那是风惹的祸!”江小川双手抱拳,一脸沉痛,“风太大,我正好路过,她裙子飞起来,我正好抬头……纯属巧合!”
周先生冷哼:“巧合成这样,你不如去说书。”
“我不敢!”江小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现在只想读书明理,做个有用的人!扫地我也乐意,挑水我也能行,就是别赶我走!”
周先生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摆手:“罢了。往后每日清早来扫院,午后再走,不许捣乱。若敢欺负同窗——打断腿。”
“谢先生!谢祖宗!”江小川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咧嘴一笑。
他没进学堂正厅,而是先绕到后院,拎起扫帚就干起活来。动作麻利却不张扬,扫地时还顺手把歪了的竹架扶正,惹得几个原本想看笑话的学生也愣了愣。
上课铃响,他才蹭进教室,找了个最靠墙的角落坐下,缩着脖子,活像只怕挨打的鹌鹑。
讲台上,周先生捋着胡子开讲:“今日讲‘灵气运行法’。天地有气,人身有脉,气行则灵启,脉通则力生。诸位可有疑问?”
底下学生纷纷摇头。
周先生忽然一指江小川:“你,来说说,灵气如何运行?”
全班目光唰地甩过来。
江小川正低头抠桌缝里的墨渣,猛地抬头,眼神呆滞了一瞬。他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迅速堆出一副“我啥也不懂”的憨样,挠了挠耳朵,咧嘴道:
“灵气嘛……就像拉肚子,得一路通畅才舒服!堵住了就难受,放出来就痛快!”
“哗——!”
满堂爆笑。有人拍桌,有人捂嘴,连周先生都气得胡子直抖,抄起戒尺往桌上一拍:“荒谬!简直不知所谓!”
“我说错了吗?”江小川一脸真诚,“我昨天拉了一上午,那感觉,真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
笑声更响了。
周先生气得甩袖:“你这种朽木,不可雕也!往后只准旁听,不准提问!”
“哎!”江小川乐呵呵应下,心里却暗笑:这人设,稳了。
课间铃响,学生们涌出教室透气。江小川刚想溜去后院啃冷饼,忽听外头一阵喧哗。
“就是他!偷了我酒楼的炖鸡!”一声怒吼炸开。
江小川抬头,只见醉香楼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气势汹汹冲进私塾大门,手里还拎着空砂锅,锅底焦黑一片,明显是炖过鸡的。
“我清早炖的整鸡,端出来就不见了!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从后厨翻墙!”掌柜指着江小川鼻子骂,“赔钱!不然把你送官!”
学生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江小川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偷鸡?您是不是闻糊了?我连鸡毛都没碰过。”
“少废话!”掌柜一把揪住他衣领,“跟我走!”
眼看对方要拖人,江小川心头一紧。他不能动手——一动手,昨夜那场“神技”就得重演,人设当场崩塌。
就在掌柜用力拽他的瞬间,脑子里那道懒散声音又响了——
“黏劲卸力,顺他势走,别硬顶。”
江小川立刻放松肩膀,身体随势前倾,右手轻轻一勾掌柜手腕,左脚微撤半步,腰一拧,借着对方冲力顺势一带。
那只本该被藏起来的炖鸡,其实一直被江小川顺手塞在袖袋里当午餐——此刻,油光锃亮的整只鸡“嗖”地脱爪而出,划出一道金黄弧线,啪叽一声,结结实实糊在掌柜脸上。
鸡头撞鼻梁,鸡翅盖眼睛,汤汁顺着眉毛往下淌,羽毛粘了满脸。
全场死寂。
下一秒,哄笑如潮。
“哎哟我的娘!”有学生笑得蹲地,“这鸡认主了!自己飞回来报仇!”
“掌柜的,您这是给自个儿加餐啊?”
掌柜抹了把脸,满手油汤,气得跳脚:“你!你耍诈!”
“我哪敢?”江小川一脸震惊,“明明是你自己扑得太猛,鸡吓飞了!再说了,我要是真偷了,还能留着等你来找?那我不是傻?”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反倒觉得有理。
周先生闻声赶来,皱眉看了看满地鸡毛,又瞧了瞧江小川那副“我比鸡还惨”的表情,最终挥挥手:“都散了!莫在此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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