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我和王杰在阳台上抽完了整包烟，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夜色深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但我们仿佛都感觉不到冷，只是任由烟灰一点一点地堆积在脚边，像是我们此刻沉重的心事。最后，我们默默地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相视无言地走进屋内，那扇玻璃门将冬夜的寒冷隔绝在外，却隔不断内心的波澜。
简单洗漱时，我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眼下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种莫名的压抑感不知从何而来，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冰凉的水流过指尖，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思绪纷乱如麻。王杰刚才讲述的故事像一部老电影，在我脑海中反复放映。最终，我打开手机音乐软件，让熟悉的旋律在黑暗中流淌。歌声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我内心的波澜，带我缓缓进入梦乡。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勉强支撑着打开房门，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我整个人向前栽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只记得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我，随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无力。午后的阳光透过米色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细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我注意到手背上正插着一根输液管，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血管，带来一丝清醒。房门虚掩着，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轻轻的交谈声。
许是我的动作惊动了外面的人，张和推门走了进来。她看见我醒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上前轻轻按住我想要抬起的手：别乱动，正在输液呢。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我这是怎么了？我试图开口，却发现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一般，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灼痛。
张和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起来，在我背后垫了个柔软的枕头。她递来一杯温水，眼神里满是担忧：你还问怎么了？今天早上我准备出门上班，发现你的房门紧闭。想到从起床到出门都没见到你，担心你睡过头了，就来敲门。敲了好久你才开门，结果一开门你就倒了下来。
她说着，眼眶微微发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幸好我反应快接住了你。你的身子烫得吓人，我赶紧给你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我差点就要打120了。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经历——吃完火锅出了一身汗，又在阳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但我没有解释，只是下意识地寻找手机，想要确认时间。
别找了，张和按住我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早上我已经给陈倩姐发过信息，替你请好假了。她说让你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不用操心。
听到这话，我松了口气，重新躺回枕头上。看着张和担忧的神情，我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没去上班？
傻子，她轻轻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却满是关切，我要是去上班了，谁照顾你啊？谁给你联系诊所的医生上门输液？但我只请下来一上午的假。我和婓姐说好了，她下午会请假过来照顾你。
我点点头，一阵疲惫感再次袭来。闭上眼睛，我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梦境变得不同。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再背对着我，而是和我并肩坐在一片废墟前。这片废墟很特别，残破的砖瓦间还保留着生活的痕迹——半张褪色的照片，一个破碎的花瓶，几本被雨水浸透的书。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虽然距离如此之近，我依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就在这时，她抬起手，指向废墟中的某一处。那里不是单调的灰色，而是绽放着几朵鲜花，为这片荒凉带来了生机。一共五朵花，我认不出它们的品种，却能清晰地看见它们各自不同的色彩：一朵洁白如雪，纯洁无瑕；一朵淡雅如樱，温柔婉约；一朵炽烈如火，热情奔放；一朵温柔如霞，温暖动人；还有一朵沉静如墨，深邃难测。这些花在废墟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不屈与希望。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感到一阵摇晃。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在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婓坐在床边，正轻轻摇着我的肩膀，脸上写满了担忧。
豪豪，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你一直在念叨废墟里的花，把我吓坏了，只好把你叫醒。
我摇摇头，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浑身黏糊糊的，像是出了很多汗。没事，就是一个梦罢了。我试图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很吃力。
婓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她的手指冰凉而柔软，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退烧了。她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昨天晚上，王杰是不是和你聊了什么？我看到你们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本来想去叫你们，但走近时看见王杰在哭，我就回房间了。
我苦笑一声，声音依然沙哑：他给我讲了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婓点点头，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我大概猜到了。刚才王杰回来过，看了看你的情况。他说今晚可能会很晚才回来，那严肃的表情，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
她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继续说道：正如你说过的，豪豪，有些问题终究需要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让人遗憾，王杰这是要去寻找那份属于他的答案了吧。”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楼房的灯火依次亮起，像是夜空中散落的星辰。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婓的手很暖，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要喝点粥吗？婓轻声问道，张和走之前熬了粥，一直在保温锅里温着。
我点点头。她起身去厨房盛粥，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望着天花板，回想起刚才的梦境。那五朵花，是不是代表着什么？是代表我身边的人，还是其他更深层的含义？
婓端着粥回来，小心地一勺一勺喂我。粥很香，带着家的味道。吃着吃着，我的眼皮又开始打架。
再睡会儿吧，婓替我掖好被角，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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