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茶室问话后，柳轻轻感觉自己像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墨白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知道，单纯的“怯懦”和“笨拙”已经不足以完全取信于人，她必须表现出一点“价值”，但又不能是会引起更大怀疑的价值。
她开始更加留意洒扫时听到的、看到的零碎信息，并在内心进行整合分析。【过目不忘】技能让她能轻易记住所有细节。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偷听，而是尝试着从下人的角度，去“观察”和“感受”王府内的暗流。
这天夜里，她因为白天“不小心”打翻水桶弄湿了鞋袜，被允许晚些回去烘烤。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工具，实际上是想利用这难得的、相对自由的片刻，在夜色掩护下，再次尝试扩大【身临其境】的感知范围，看看能否捕捉到一些白日里听不到的信息。
她躲在书房院落外一处茂密的竹林阴影里，将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大部分区域都是寂静的，只有巡夜侍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和虫鸣。
就在她准备放弃，收回感知时，一阵极其轻微、刻意压低的对话声，顺着夜风，断断续续地飘入了她的“意识”范围。声音的来源，似乎是隔着一条抄手游廊的另一处僻静小院——那是墨白偶尔留宿王府时居住的地方。
“……确定吗？‘赤狐’……混在使团中？” 这是墨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付出了代价才传回的消息……” 另一个声音沙哑而陌生，气息不稳，似乎受了伤，“他易容术极高明……身份……是副使身边的文书……”
赤狐？柳轻轻心中一震。这显然是一个代号！一个能让墨白如此重视，甚至有人为之付出代价的代号，绝对是北漠方面的关键人物！
“……王爷可知晓？”墨白问。
“已……已禀报……王爷令……按原计划，静观其变，但……需重点监控此人……找出……他在京中的联络点……” 那沙哑声音断断续续。
“他的目标……会是王爷吗？”墨白的声音低沉下去。
“不确定……但‘赤蝎粉’的出现……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此人……极其危险……”
赤蝎粉！果然与北漠使团有关！柳轻轻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明白了。你伤势不轻，先下去好好休养，后面的事我来安排。”墨白道。
一阵窸窣声和微弱的脚步声后，小院恢复了寂静。
柳轻轻立刻收敛感知，心脏狂跳不止。
赤狐！北漠细作中的关键人物，易容高手，混入了使团，目标不明，但与赤蝎粉有关，极其危险！
这信息太重要了！这几乎是北漠此次阴谋的核心情报之一！
她获得这个情报纯属意外，但如何利用这个情报，却是个天大的难题。直接去告诉宇文霆或墨白？那无异于自曝其短，她根本无法解释消息来源。装作不知？可若因此导致王府甚至大梁遭受重大损失，她于心难安，而且也难保事后不被清算。
她心乱如麻地回到住处，一夜无眠。
第二天洒扫时，她明显有些心神不宁，黑眼圈用脂粉都难以完全遮掩。她一边机械地干活，一边偷偷观察宇文霆和墨白。
宇文霆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但眉宇间似乎凝着一层更深的寒霜。墨白则显得比平日更加沉默，摇扇子的频率都慢了许多，眼神偶尔会掠过虚空，带着沉思。
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赤狐”的存在，并且正在积极应对。
柳轻轻内心挣扎无比。她就像一个手握宝藏地图的人，却无法告诉任何人宝藏的位置和沿途的陷阱。
中午时分，她正在廊下擦拭，墨白恰好从书房出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柳姑娘似乎昨夜未曾休息好？”墨白停下脚步，看着她，温和地问道，眼神却带着探究。
柳轻轻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回先生，昨夜……昨夜奴婢想着白日打翻水桶的事，心中惶恐，没睡踏实……” 她找了个现成的借口。
墨白笑了笑，未置可否，只是道：“姑娘近日当差辛苦，也要注意身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轻轻手心沁出冷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仅仅例行公事的关怀？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局，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墙，而“赤狐”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但她却不知道这把钥匙该插进哪把锁里。
她该怎么办？
是继续明哲保身，沉默到底？
还是……冒险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能在这风暴中，求得一线生机？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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