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指尖还沾着昨夜残留的痒粉,洗手时顺手往纸面一抹,血水混着白粉在宣纸上晕开一道红痕。她盯着那抹红看了两息,忽然抬笔,顺着血迹勾出一道蜿蜒山脊。
“主子,地窖那位招了。”青雀从墙根翻进来,手里拎着个灰扑扑的炭盆,“说只知道要换酒,别的全蒙在鼓里。”
“蒙?”姜晚蘸了点血继续画,“她要是真蒙,就不会半夜三更摸回陶罐底下抠缝——那是咱们千劫楼传信的老法子,慈宁宫可没这规矩。”
青雀咧嘴:“所以您故意留通风口,让人听见‘北邙来的货’?”
“不然呢?”她头也不抬,“总不能指望太后亲自提着灯笼来收尸吧。”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轱辘压雪声。一个送菜太监推着小车晃悠悠经过后巷,车轮一歪,竟朝着冷宫墙角那堆枯枝败叶碾过去。
姜晚眼皮都没抬:“他要是真去倒菜,该走东门;要是想烧东西——”她笔尖一顿,“那就正好撞上青雀的新坑。”
青雀早已闪身出去。不到半盏茶工夫,那人被反绑双手拖进来,鞋底朝天,裤腿卷到膝盖。
“扒了。”姜晚说。
青雀手脚利索,三下两下撕开鞋垫,一枚铜牌滚落在地,狼头图腾在烛火下一闪。
“赤牙部。”姜晚冷笑,“专干劫粮营生的老鼠。”
“这牌子……”青雀挠头,“上次不是在狼皮毯里也见过一模一样的?”
“不一样。”她用笔杆挑起铜牌,“这个磨损在左耳,是传令使专用;上次那个磨在爪尖,是前锋哨探。北邙十八部,差一个标记就是杀头的罪。”
青雀缩了缩脖子:“那这位仁兄,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不急。”姜晚把铜牌按进图纸狼头标记处,“先让他睡个好觉。”
人犯被拖走后,她盯着地图良久,忽然伸手撕了一页旧账册垫在下面——正是卢尚书那本假账的残页。她手指轻点,军道、驿站、密林一一浮现,所有劫粮案发地点,竟连成一条直指天工坊库区的斜线。
“原来不是贪钱。”她喃喃,“是调虎离山。”
正说着,窗棂轻轻一震,萧绝从檐上跃下,黑袍带风却不进门,只将一卷竹简甩在桌上。
“北境三仓起火,守将暴毙。”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现场都留了这种牌子。”
姜晚拿起竹简扫了一眼,抬眉:“你千劫楼的消息,比我还慢半拍?”
“我信的是证据。”他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膝上血图,“不是靠血画出来的玩意儿。”
“那你信不信这个?”她指尖一划,指向图纸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折角,“赤牙部行军从不走官道,但七十三号岔口却有新鲜马蹄印——谁给他们的胆子,碰你的密道?”
萧绝眼神微动。
她笑:“哦,忘了告诉你,谢沉舟醉酒那天说的‘七十三号锁芯被动过’,我后来查了天工坊日志——记录被人改了日期,实际开启时间,正好是第一批‘胭脂钱’入库那夜。”
萧绝沉默片刻,忽然弯腰,从她脚边捡起一片碎纸——是刚才垫图的账册残页,一角写着“义庄·崔”。
“所以你是说,”他声音低了几分,“太后拿军饷买南疆废料,再让北邙人运出去换兵器?”
“不然你以为她图什么?”姜晚把铜牌塞进蜜饯匣,“长生药炼不出来,钱还得花,干脆做笔大生意——内贼勾结外敌,稳赚不赔。”
萧绝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道:“你不怕猜错?”
“怕啊。”她眨眨眼,“可我更怕你洁癖发作,看见这满地血图不肯签字画押。”
他没接话,只抽出腰刀,在窗框上划了一道。
“明日午时前,我要北邙近五年所有入境记录。”他说完转身欲走。
“哎。”姜晚叫住他,“你不看看我这图还能不能改?”
他回头:“怎么改?”
“比如——”她指尖移到图纸最北端,轻轻一点,“咱们别等他们打进来,直接把狼窝掀了?”
萧绝不语,半晌才道:“你打算怎么掀?”
“简单。”她笑着翻开陶罐底层,“我这儿还有几包毒豌豆,正好试试新口味。”
萧绝终于撩了下眼皮:“你拿什么送?”
“就用太后赏的炭盆呗。”她歪头,“烧得旺些,顺便暖暖人心。”
窗外雪光映进来,照得图纸上那条红线格外刺眼。萧绝站在原地,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钉,轻轻放在她手边。
“东廊柱暗格里的。”他说,“和你之前发现的一样,刻着南疆符文。”
姜晚捏起钉子看了看,忽然笑了:“你知道吗?这种钉子,只有巫族祭司才准用——可北邙那边,早就灭了巫脉三代了。”
“所以是谁在用?”萧绝问。
“要么是冒充。”她慢慢把钉子嵌进图纸中心,“要么……就是有人根本没死。”
萧绝盯着那枚钉子,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
“我一直很忙。”她拍拍膝盖上的纸屑,“毕竟偷私库的时候,总得顺手查查账。”
他哼了一声,转身推开窗。寒风灌进来,吹得图纸一角微微颤动。
姜晚没拦他,只低头继续描线。血水顺着指尖流下,在纸面洇出一朵小小的花。
青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主子,乾清宫那边……刚送来一筐糖藕。”
“放那儿。”她头也不抬。
青雀犹豫:“可筐底……压着一块狼皮。”
姜晚笔尖一顿。
她缓缓抬头,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萧绝的身影已经消失,唯有窗框上那道刀痕,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她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摸了摸那道刻痕,忽然笑了。
“告诉谢沉舟,”她说,“明天执壶时,记得穿厚点儿。”
青雀应声要走,却被她叫住。
“等等。”她从陶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塞进蜜饯匣,“把这个一起送去——就说,我请陛下尝尝新配方。”
青雀接过匣子,跐溜一下没了影。
姜晚坐回床沿,展开图纸最后一角。她蘸了最后一点血,在边境线上画了个圈。
圈中央,赫然是北邙王庭的位置。
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自言自语:“都说狼来了,这次——咱们先去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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