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苑”那建立在“器物”与“主宰”关系上的、虚假的平静,被一道毫无预兆的、石破天惊的霹雳骤然撕裂。
李宛,怀孕了。
这个消息,并非由李宛本人告知,而是首先被江辰察觉的。作为一件将“侍奉李宛”刻入骨髓的、最精密的“仪器”,江辰对李宛身体状况的监测,早已成为一种本能。他首先注意到李宛近几日晨起时,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倦怠,以及她饮食口味上几不可察的、微妙的变化。紧接着,是李宛取消了原定的、一次需要长途飞行的会面,代之以远程视频。最后,是别墅里那位行踪隐秘、只为李宛服务的私人医生,到访频率悄然增加,神情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混合着谨慎与凝重的肃穆。
江辰并未询问,只是将观察到的所有异常,在脑海中冷静地汇总、分析。然后,在一个李宛午后小憩、私人医生刚刚离开的时机,他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地收拾着医生留下的、并未完全合拢的医疗箱。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到了被随意搁在箱内一角、印有某顶级私立医院徽标的化验单副本的一角。尽管只看到了几个模糊的字母和数字,但结合李宛近期的所有迹象,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入他早已死寂的脑海。
Hcg阳性。孕周:约6周。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江辰整理药箱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几秒钟内,失去了所有知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的、冰冷的冲刷声。耳膜嗡嗡作响,世界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宛身孕事,雌苑惊雷。
怀孕。李宛怀孕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知道Valois家族的存在,远比明白自己只是一件“作品”,甚至比被当作“驯化样本”展示,都要更加致命,更加颠覆,更加……将他存在的根基彻底碾碎。
孩子是谁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第一时间窜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刺痛。Olivier de Valois?还是其他某个他不知道的、能登上李宛这张“对等”棋盘的男人?又或者……是某种更加复杂、更加黑暗的、他无法想象的交易或计划的产物?
但,是谁的,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李宛怀孕了。这意味着,一个新的、流淌着李宛(或许还有某个强大男人)血脉的生命,即将降临。这个生命,无论男女,都将天然地、绝对地,继承李宛的一切——她的财富,她的权力,她的……关注与期望。
那他江辰算什么?
一件用旧了的、虽然还算精美的玩具?一个即将被“小主人”替代或审视的、尴尬的“前朝遗物”?一个在血脉传承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的、外来的、被塑造的赝品?
一直以来,他赖以生存的、那个“不可或缺的工具”、“完美的作品”、“最忠诚的宠物”的自我定位,在这“血脉”的铁律面前,瞬间变得摇摇欲坠,苍白可笑。他所有的“价值”,所有的“不可替代性”,在这即将到来的、真正的“继承人”面前,都可能变得一文不值。
辰心再死,万念成齑。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被遗弃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一次,他甚至无法像以往那样,强行用理智和“职责”来压制。因为这一次的威胁,来自生命最原始、最不可动摇的法则——血缘。
他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医疗箱的盖子合拢,放回原处。他的动作依旧平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天崩地裂,只是他精密程序中的一个微小错码,已被迅速修正。
然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片被彻底摧毁后的、死寂的废墟。连“绝望”都称不上的废墟,因为“绝望”本身,也蕴含着某种情感。而他,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万事皆休的认知。
李宛醒来时,江辰已经恢复了常态,正安静地为她准备下午茶。他低眉顺目,神情恭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未发生。
但李宛是何等人物。她靠在床头,目光落在江辰看似平静无波的侧脸上,停留了数秒。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到预想中的、可能会有的震惊、嫉妒、不安,甚至恐惧。她看到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真空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她……玩味,甚至,隐隐有一丝不悦。
“辰儿。”她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宛姐,您醒了。”江辰转身,脸上立刻浮现出那抹完美的、温顺的微笑,眼神清澈(或者说,空洞)地看向她。
李宛审视着他,片刻,才缓缓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江辰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微笑,微微躬身:“宛姐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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