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父的书房里获得了“阶段性胜利”的亢奋,让洛云舟直到晚餐时分,依旧保持着一种微醺般的、飘飘然的兴奋感。餐桌上,他难得地主动向父亲洛明轩(洛老爷子的次子,洛云舟的父亲,常年负责洛氏部分传统产业,性格相对温和保守)汇报了海岛之行的“成果”——当然是经过严格筛选、充满积极信号的版本。
洛明轩听着儿子略带激动的描述,脸上露出了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他拍了拍洛云舟的肩膀,声音比洛老爷子柔和许多:“做得好,云舟。能和李董搭上线,不容易。后续谈判要谨慎,多向你爷爷请教。”
父亲的肯定,让洛云舟心中那份“家族功臣”的感觉更加膨胀。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处处保护、只能听从安排的“小少爷”,而是真正能为家族开拓疆土的“先锋”了。晚餐在一种难得的、温馨而充满希望的氛围中结束。
然而,这份膨胀的自我感觉,在次日午后,当他依循着家庭惯例(或者说,是祖父要求的“家庭和睦”表现),前往别墅东翼父亲常住的套间“看望父亲”时,被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碴的现实冷水。
父亲洛明轩的套间客厅,装饰风格比主宅的书房要明亮现代一些,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庭院,环境清雅。
洛云舟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客厅里,午后的阳光正好。他的父亲洛明轩,穿着一身舒适的米色家居服,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而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非常年轻、容貌清丽、气质带着几分书卷气与时尚感的女人。
女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剪裁得体的浅杏色丝质衬衫和白色长裤,长发微卷,松散地披在肩头。她正微微侧身,指着文件上的某处,低声和洛明轩说着什么,神态自然而亲昵,脸上带着浅浅的、讨论重要事项时的认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看到洛云舟进来,女人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而温和的笑容。那是一张洛云舟极其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和刺眼的脸。
楚安然。
他的大学学姐,高他两届,金融系曾经的系花,校园里有名的才女加美女。洛云舟入学时,楚安然已经是大三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优异,容貌出众,家境似乎也不错(至少表面看来),是许多男生(包括当时刚入校、懵懂又有些高傲的洛云舟)暗自倾慕或关注的对象。他们甚至一起参加过几次学术沙龙,有过几次算得上愉快的交谈。洛云舟记得,那时的楚安然,聪慧、独立,眼神明亮,带着一股未经世事的清高与朝气。
他毕业后,听说楚安然出国深造了,之后便断了联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他父亲的未婚妻。
“云舟来了。”洛明轩放下文件,脸上的笑容比昨晚更加舒展和真实,那是洛云舟很少在父亲脸上看到的、带着真正暖意和满足的笑容,“正好,安然也在。你们……应该认识吧?听安然说,你们还是校友。”
楚安然也站起身,姿态优雅得体,对洛云舟点了点头,声音清越柔和:“云舟学弟,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的语气自然大方,带着一种“长辈”式的温和与适当的距离感,仿佛之前校园里的那点交集,只是微不足道的往事,而她现在,是即将成为他继母的身份。
洛云舟整个人僵在门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刚刚在祖父那里的意气风发,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混合着羞耻、难堪、愤怒与恶心的复杂情绪冲垮!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校友?学姐?不!现在她是……他父亲的未婚妻!一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人,即将成为他的“母亲”?!他看向父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焕发第二春般的幸福光彩,再看向楚安然那从容镇定、俨然已是女主人姿态的微笑,一股强烈的背叛感与荒诞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脑中一片混乱。他想起了祖父对父亲的评价——“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心肠太软”。他想起了家族内部偶尔流传的、关于父亲原配(洛云舟生母)早逝后,父亲多年郁郁寡欢、无心续弦的旧事。他也想起了,最近一年,父亲似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偶尔会外出参加一些“文化交流”活动……原来,根子在这里!
这个楚安然!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用了什么手段?她图什么?洛家的财产?地位?还是……父亲那“洛家二爷”的身份所带来的、她那个“不错家境”根本无法触及的资源和人脉?
巨大的耻辱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娶了一个如此年轻的“继母”(这在顶级豪门圈虽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通常伴随着各种不堪的流言),更是因为……这个即将成为他“母亲”的女人,是他曾经暗暗关注、甚至有过一丝好感的学姐!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愚弄、被置于某种尴尬可笑境地的小丑!以后在家族里,在社交场合,他该如何面对她?称呼她“母亲”?还是……“楚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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