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走后第三天,傍晚。
鱼塘收工,石头在打扫卫生,李秀兰在厨房清点食材。秦风刚算完今天的账——净收入两万四,会员又增加了三个。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狂奔。
但秦建国不对劲。
这个平时沉默寡言、但眼里总带着笑的老头子,这几天格外安静。不,不是安静,是沉默。
一种近乎沉重的沉默。
他不去巡塘了,不跟钓友吹牛了,甚至吃饭时都很少动筷子,只是扒拉几口,就放下碗,蹲到门槛上抽烟。
一根接一根。
“你爸咋了?”李秀兰偷偷问秦风,“是不是累着了?”
秦风摇头。
他看过父亲的状态——不是累,是有心事。
深夜十一点,秦风修炼完《碧波引灵诀》,体内那丝灵气又壮大了一圈。距离灵脉爆发,还有四十八小时。
他走出房间,看见堂屋还亮着灯。
秦建国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摆着两个酒杯,一瓶酒。
那酒秦风认识——父亲珍藏了十几年的“剑南春”,用他的话说是“等小风结婚时喝”。
可现在,酒瓶已经开了。
“爸。”秦风走过去。
秦建国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两杯。
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坐。”父亲只说了一个字。
秦风坐下。
秦建国推过一杯酒,自己拿起另一杯,仰头,一口闷了。
辛辣的白酒入喉,他脸瞬间涨红,剧烈咳嗽了几声。
秦风没动酒杯:“爸,您少喝点。”
秦建国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没急着喝,只是端着酒杯,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看了很久。
“小风。”他开口,声音沙哑,“镇长来的那天,我一直在旁边看着。”
秦风点头。
“我看着你跟镇长说话,不卑不亢。看着你拿出规划图,讲你的想法。看着镇长拍你的肩膀,说你是咱们镇的希望。”
秦建国又喝了一口酒。
“我当时……高兴。真高兴。”他眼睛有点红,“我秦建国的儿子,出息了。镇长都高看一眼。”
“可晚上躺床上,我就睡不着了。”
他抬头,看着秦风,眼神复杂:“我就在想……我儿子,咋就突然这么厉害了?”
“鱼塘,你说弄就弄活了。鱼,你说长大就长大。跟张永贵那种地头蛇硬刚,你不怕。跟镇长说话,你不怯。”
“还有你那力气……”秦建国顿了顿,“推车那次,我看见了。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力气。”
秦风心头一紧。
父亲……察觉到了?
“爸,我……”
秦建国抬手,打断他。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种了一辈子地,没文化,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高科技、大道理。”
“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
“鱼塘突然变好,鱼突然长大,你突然这么厉害——肯定有原因。”
他盯着秦风的眼睛:“这原因,你不想说,爸不问。”
“爸只问你一句话——”
秦建国身体前倾,一字一句:
“你这本事,得来……伤天害理不?”
秦风愣住了。
他没想到,父亲沉默几天,想的竟是这个。
不是怀疑,不是探究,而是担心——担心儿子走了歪路。
“不伤天害理。”秦风郑重回答,“这本事,是我自己的机缘。干干净净。”
秦建国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背都佝偻了几分。
“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着,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没喝,只是举着。
“小风,爸这辈子,窝囊。”秦建国声音发颤,“年轻时想出去闯,没胆。成家了想挣钱,没本事。你妈跟着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你小时候,爸连你的学费都凑不齐,得低声下气去借钱。那些亲戚的白眼,爸记到现在。”
他眼睛彻底红了。
“所以那天,看着你跟镇长侃侃而谈,看着那些开豪车的大老板对你客客气气,看着村里那些以前看不起咱们的人,现在巴巴地凑上来套近乎……”
“爸心里……痛快!真他妈的痛快!”
秦建国猛地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精让他脸更红,眼神却亮得吓人。
“可痛快完了,爸又怕。”他声音哽咽,“怕你这本事,来得不正。怕你站得高,摔得狠。怕哪天……爸护不住你。”
秦风鼻子发酸。
他伸手,握住父亲粗糙的手。
那只手,布满老茧,掌心有裂口,此刻在微微颤抖。
“爸,”秦风声音很稳,“您不用护着我。”
“以后,是我护着您。”
秦建国浑身一震。
他看着儿子,看着那张年轻却坚毅的脸,看着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睛。
忽然,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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