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黛玉结下深厚情谊,如同在阴霾的天空中透出一线光,让晴雯心中慰藉。
然而,当她将目光转回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那初具雏形的“雯绣坊”时,眉头却不自觉地再次蹙紧。
那份因“知己”而生的暖意,并不能驱散现实中迫在眉睫的寒意。
这日傍晚,怡红院内灯火初上,丫鬟们各司其职,倒也安静。
晴雯在自己的小耳房内,就着摇曳的烛光,面前摊开着几本粗糙的账册和一堆花样图稿。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玉色绫缎小袄,乌黑的头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面色有些疲惫,唯独那双眸子,在烛光下依旧亮得惊人,此刻却盛满了思虑。
她纤细的手指划过账册上寥寥几行进货记录,又拨弄着桌上几块颜色略显晦暗、质地也算不上顶好的绸缎边角料,轻轻叹了口气。
生意起初的顺利,如同春日溪流,欢快却浅薄。如今,溪流欲成小河,便遇到了礁石与堤岸的阻碍。
门帘轻响,一个穿着干净利落青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婆子悄悄走了进来,正是常替晴雯在外奔走联络的叶妈妈。
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恭谨,眉宇间却添了几分愁色。
“姑娘,”叶妈妈压低了声音,先是小心地看了看门外,这才走近前来,“今儿个我又跑了城西那两家绸缎庄,好话说尽,可他们能给咱们的料子,还是先前那些货色。稍微好些的苏杭细缎、蜀锦之类的,要么就说货源紧,要先紧着老主顾和大铺子,要么就把价钱抬得老高,咱们拿去做了活计,几乎没什么赚头了。”
晴雯揉了揉眉心,问道:“那家新开的、据说有南边门路的‘云织坊’呢?可去问过了?”
叶妈妈闻言,脸上愁容更甚:“去了,门脸儿倒是气派。可人家掌柜的一听咱们没有固定的铺面,只是零星接活儿的,连好脸色都懒得给。说是他们的料子都是供给京城里有名号的绣庄和成衣铺的,不散卖给我们这样。。。这样的。”
她没把“小打小闹”几个字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晴雯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那块质地粗糙的缎子。
货源,是女红生意的根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稳定且优质的原料,她的巧思和技艺便如同被缚住了翅膀,难以施展。
如今市面上能稳定供给她的,多是一些寻常甚至次等的料子,做些荷包、扇套等小物件尚可,若想承接更精致、利润更高的活计,比如屏风、插屏、或是整套的衣裙,便捉襟见肘了。
那些高门大户的女眷,眼光何其毒辣,料子稍差一点,她们便能立刻分辨出来。
“还有一桩事,”叶妈妈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忧虑,“姑娘,咱们前儿接的那单替吏部李员外家小姐绣的屏风,用的是好不容易淘换来的几块略好些的湖绉,眼看就要完工了。可我今儿个无意间听说,东街‘锦绣阁’的人也瞧上了这笔生意,只因咱们价低精巧,才被李家选了。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咱们无根无基的,万一他们寻个由头,说咱们的料子来路不正,或是做工有问题,咱们可是百口莫辩啊!”
晴雯的心猛地一沉。叶妈妈担忧的,正是她一直以来隐隐惧怕的——风险。她没有靠山。
在这京城之地,水深浪急。
但凡能做起来的商铺,背后哪家没有点官面上的关系,或是与某些权贵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既是保障,也是威慑。
可她有什么?她只是荣国府的一个丫鬟,即便借着宝玉的名头偶尔行些方便,那也是有限度的,且绝不能摆到明面上。一旦真的遇到有心人觊觎或构陷,她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雯绣坊”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铺子,实则脆弱得如同琉璃瓶,稍一碰撞,便会粉身碎骨。
“我知道了,妈妈辛苦了。”晴雯的声音有些干涩,“料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至于李家那单活计,你多留心着,完工前仔细检查,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叶妈妈应了声,又宽慰道:“姑娘也别太忧心,咱们一步步来。凭姑娘的手艺和心思,总会好起来的。”话虽如此,她眉间的愁绪却未散,显然也知道眼前的困境并非易事。
送走叶妈妈,晴雯独自坐在灯下,久久未动。
烛火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更显孤寂。
她看着桌上那些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花样图稿,有些是她根据前世记忆改良的传统纹样,有些是她观察园中花木、结合黛玉的诗意灵感独创的,新颖别致,自成一格。
这些都是她最大的优势,是别人难以模仿和超越的。
可如今,这优势却被低劣的原料和潜在的风险死死拖住,无法尽情施展。
就像一个身怀绝技的舞者,却被困在狭小破旧的舞台上,空有满腔技艺,却无法翩然起舞。
“难道。。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吗?”晴雯低声自问,手指紧紧攥住了那块次等缎子,指节泛白。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才在这陌生的时代,抓住了一丝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可能,难道就要因为这现实的壁垒而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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