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营”的操练日渐步入正轨,但新募之兵,难免有水土不服、跌打损伤。苏晚在军营旁设立的医庐,便成了除校场外最忙碌的地方。她亲力亲为,不仅诊治重伤急症,也定期为新兵们检视身体,建立简易的“病历”,一来可防微杜渐,二来也能从身体状况侧面了解兵员素质。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医庐简陋的麻布窗,洒下斑驳光影。苏晚正为几名训练中扭伤脚踝的士卒敷药,轮到后面三人时,她例行先为每人把脉。前两人脉象虽因刚训练完而略显急促,但平稳有力,是健康的青年体魄。但当她的三指搭上第三名矮壮士卒的腕脉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这脉象……浮滑中带着一丝不应有的滞涩,节奏也有微妙的、不自然的间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形成了轻微的阻滞,并非天生,更像是外物侵扰所致。她不动声色,示意士卒解开上衣,检查是否有外伤或隐疾。就在那士卒略显迟疑地卷起左臂袖管时,苏晚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在他肘窝上方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皮肤上有一小块极淡的、仿佛褪色淤青般的痕迹。那痕迹的形状……她心中猛地一凛,虽然颜色很淡,且似乎被刻意揉搓或用药水淡化过,但那扭曲盘绕、三目隐现的线条轮廓,分明是影组织纹身的简化变体!
她强自镇定,以检查腋下淋巴结为由,又“随意”查看了另外两名一同前来的、声称是同乡的士卒,果然,在几乎相同或类似的隐蔽位置,都发现了极其淡薄、但逃不过她专业眼光的同类纹身痕迹!而且这三人的脉象,都有那种奇异的、被某种药物或手段干预过的滞涩感,只是程度略有不同。
苏晚面色如常地为他们处理了并不严重的“皮外伤”,嘱咐几句注意休息,便让他们离开了。待最后一名病人也走出医庐,她立刻起身,洗净双手,匆匆前往“寒门馆”寻刘安。
密室之中,听完苏晚低沉的、条理清晰的汇报——包括纹身的发现、脉象的异常、三人声称是同乡(籍贯却略有出入)、以及他们日常操练中似乎过分“卖力”却偶有眼神飘忽等细节——刘安的眸光骤然变得幽深锐利,如同寒潭映月。
“药物控制……潜伏的内应……”他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袁绍刚断了盐路,影组织就送上了‘大礼’。看来,他们对‘寒门营’的兴趣,不比对我小。是想从内部毁掉这支新军,还是另有图谋?”
他沉吟片刻,对苏晚道:“此事你知我知,暂勿外传,包括马玥和陈默,也先不要惊动。那三人既被药物所控,必有定时联络或接受指令的方式。打草惊蛇,恐其狗急跳墙,或使幕后之人察觉。”
随即,刘安以“加强粮秣重地守备,遴选忠勇可靠新兵历练”为由,通过马玥,将这三名“表现突出”的新兵,连同另外七八名真正可靠的精干士卒,一起调派到了位于洛阳城西、依山而建、防守严密的战备粮仓担任外围巡逻。此举合情合理,既未引起三人怀疑(或许还暗自欣喜便于行事),也将其置于相对隔离、易于监控的环境。
暗地里,刘安从亲兵和“寒门馆”护卫中挑选了二十名绝对忠诚、身手敏捷的好手,由他亲自率领,趁着夜色,悄然埋伏在粮仓外围的山林、草丛和废弃的哨塔之中。时值深秋,夜寒露重,众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粮仓方向,尤其是那三人负责的巡逻区域。
一连两夜,并无异动。那三人巡逻值守,与其他士卒无异,甚至显得格外“认真”。
第三夜,正是月轮渐盈,清辉遍洒。子时前后,粮仓内灯火渐熄,唯有巡逻的火把在墙垣上移动。突然,负责监视的亲兵发现,那三人巡逻至粮仓背阴处、靠近一处堆放松脂、干柴等引火物的僻静角落时,脚步慢了下来,彼此间交换了几个眼神。其中一人假装系鞋带,落在后面,左右张望;另一人则走到墙根阴影下,从怀中掏摸出什么;第三人则面向外侧,似乎在望风。
“他们要动手了。”埋伏在暗处的刘安看得分明,低声对身边亲兵道,“等火起,立刻抓捕,要活的,尽量避免惊动其他守军。”
果然,片刻之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墙根下亮起,紧接着,一小团浸了油的破布被点燃,被迅速塞进了松柴堆的缝隙中!干燥的松脂遇火即燃,橘黄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
“动手!”刘安低喝。
埋伏的亲兵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扑出!那望风的士卒刚听到风声,便被一记手刀砍在颈侧,软软倒地。放火的两人惊觉,一人反应较快,转身欲逃,却被两名亲兵扑倒扭住;另一人则眼神一狠,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不是刺向亲兵,而是反手扎向自己的心口!幸得马玥一直紧盯,眼疾手快,长剑一挑,精准地击飞了匕首,顺势将其踹倒制伏。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火苗刚起便被扑灭,除了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挣扎,并未引起粮仓其他区域太大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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