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摇摇头。他咽了一口唾沫，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匕首的凉意如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比恐惧——尤其在他见识到匕首上的毒之后。但是，听着后面沐菱的哭声，他却告诉自己，绝不能让开，绝不能让开。
洛瑶气得紧咬牙关，猛地推开姜凡。姜凡被她推到在地，手心蹭掉了一块皮肉，鲜血淋漓地滴下。他顾不上疼痛，猛地抱住了洛瑶的细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洛瑶推到一边，再一次护在沐菱面前。
元让稍稍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洛瑶也不知为何，看着姜凡，心里竟然隐隐生痛。她再一次把匕首对准了姜凡，冷声说：“最后问你一次，你让不让？！”
沐菱抹了抹眼泪，也抬起头，望向姜凡的背影。那一道单薄的背影，此时此刻竟如山岳一样高大，如城墙一样，透着一种悍不可破的气势。
姜凡摇摇头，说：“洛瑶，就当我求你，不要杀馆主，不要杀小姐。我救了你一命，我们抵消了，好不好？”
洛瑶心里暗骂姜凡：你真是一个十足大傻瓜！如果你逃跑的话，我肯定可以为你向师伯求情。你这个笨蛋，居然会为了这个臭丫头连命也不要了！她狠狠地跺了跺脚，高声说：“姜凡，你不要命了吗？自己的命，难道比不上他们的命吗？”
姜凡认真地说：“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再杀人了！——洛瑶，你的目的好像也达到了，你们可以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空气，为沉默所凝固，令人窒息，无法呼吸。
元让走到姜凡面前，高大的身子将姜凡头顶的月光尽悉挡下，使得姜凡陷入阴影之中，带来无比可怕的压迫感。姜凡顿时生出无边的惧意，但是他想到沐菱，却突然再一次生出了勇气，定定地站着，毫不示弱地瞪向元让。
元让微微动容，望向姜凡，目光之中带着异样神采。他看着姜凡的认真神色，心中暗想：这个少年究竟是无畏生死，还是一时意气？
元让不由想到了一个人，他突然觉得他们很像，一样的勇敢，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天真。他心中酸楚——酸楚，已经多年未曾生出这种感觉了。他心中暗叹，嘴里却淡淡地问道：“你，不怕死吗？”
姜凡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但是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怕了，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一刻，他脑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信念——保护沐菱。
他高声说道：“我不怕！”
元让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只是因为喜欢她，大可不必如此。我再问一遍——少年，你愿意为她死？”
姜凡年岁尚轻，听不懂元让的话外之意，他只是秉持自己的心念，因此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
元让问道：“你还年轻，根本不知道如何区分爱和喜欢。为她而死？她会记住你吗？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长大之后，她将会有自己的爱情，拥有自己的夫君，她可能根本不会记得你。或许，她只记得有一个奴仆，为了她而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对你甚至不会有别的记忆——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
姜凡愣了一愣，转脸看向沐菱。沐菱脸上挂着泪水，呆呆地望着姜凡，小脸上充满了悲伤和惊慌，不知所措。姜凡心中也不知怎的，竟有几分难过，但是他摇了摇头，仍旧认真地对元让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你伤害大小姐。”
元让再一次问道：“我会把你的手脚都斩断，把你的脸割破，把你的心挖出来，把你的眼珠踩碎，你会痛不欲生，不会像他们那样痛快地死去——即便如此，你也不会后悔吗？”
他蓦地伸出手，按在了姜凡的肩膀上。姜凡只觉得全身如被烈火焚烧，剧痛灼热无比，情不自禁地痛苦喊叫出声！
姜婶见状，连忙往姜凡跑了过来，元让轻轻一弹手指，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了姜婶的膝盖，将她打翻在地。姜婶摔得不轻，竟然无法再站起来。姜凡朦胧之中听见姜婶的痛苦呻吟声，一时间心痛无比，奋力高声道：“臭坏蛋，大坏蛋！你别对我娘动手！”
元让加重了力道，冷冷道：“看看，你现在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执着？说你后悔了，我可以放你一马，放了你娘。说！”
姜凡紧咬牙关，忍受着他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全身骨头都好像要被融化一样，痛楚难当。他想要去伸手反抗，可是全身都好像被无形力量桎梏了一样。即便如此，他也偏偏不肯露出半分怯意，重重地说：“不后悔！”
不后悔？
元让的眉头紧锁，重复地呢喃着一句。不后悔，不后悔？
突然，他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姜凡一眼，意味深长。姜凡呼呼喘着粗气，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背后冷汗浸透了衣裳。
元让嘴角第一次露出温和的笑意，对姜凡道：“想不到云梦国，也有你这样的少年。”他的眼神显得柔和了许多，变得温暖了些许。
元让松开手，对姜凡说：“好吧，我就放你们一马，你和你娘，还有这个小丫头可以走了。”
姜凡没想到自己居然逃过一劫，心里先是一松，又是一喜。他扶起了姜婶，见她并无大碍，心里轻松了一些，又转身对沐菱说：“小姐，太好了，我们快点把馆主送进屋子里吧！”
就在这时，元让突然冷冷道：“你且慢。我只说放了你，没说要放过他们。”
姜凡顿觉浑身冰凉，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事也想不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刚刚逃离了生死之劫，此时此刻竟然再难以拾起那份勇气了。他自知无法阻止元让——但是，他还是想试试看。毕竟，那是四条人命，毕竟，那还有一直照看他和母亲的馆主。
他转身对元让哀求道：“大叔，你能放过他们吗？你不是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吗？”
元让没有说话，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再那么和善。不等他回答，洛瑶嗤笑一声，对姜凡说：“姜凡，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救他们？你以为师伯非听你的不可？你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听你的，有什么能耐让我们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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