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我的祖父和村民们，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们开始思考一件事。”
“牛羊猪之间有三六九等，牛是最高贵最珍贵的，是一个家庭的宝物，除非耕牛自然死去，否则连吃牛肉都是犯法的，而猪最低贱，肉中有一种难闻的腥臭味。”
“那么，在人中是不是也有三六九等的分别？”
老村长慢慢合上了眼睛，似乎不敢睁眼去看李尘，他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怀着这个念头，我的祖父带着一群人，埋伏在官道上，抢了一家逃难的官大人，把他们抢了回来！”
“我这一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皮肤竟然那么细嫩，穿着用手一摸，都会勾出丝线来的珍贵的衣服……那是一家三口，几个随从死在最前头，然后就是已到中年的官老爷，和他那位高娶了的，前朝宰相大人家的嫡女——”
老村长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李尘，似是不敢讲下去了。
这让李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村长怎么不继续往下面讲了？
他出口问道，“你不是说，这官老爷一家有三口人吗？除了官老爷，和他那位高娶了的宰相家的嫡女外，还有谁？”
老村长神情闪烁，经过了一番思考，还是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在李尘的面前，他不敢撒谎，就要更加在意，他直接说出真话，会不会惹怒了李尘。
“还有那位官老爷唯一的女儿，跟当时的我年纪差不多大，像花骨朵一样娇美的少女，她是最后一个。”
李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短，但人性这种东西，总是让他不吝啬于往最恶劣最恶心的方面去想。
为什么老村长要强调官老爷的女儿，是个娇美的少女？是最后一个祭品？
这话中的意思，实在是耐人寻味。
而且看老村长提到这个少女时的模样，一副害怕他掀桌而起，暴怒杀人的样子。
难道这个少女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少女当时和老村长年纪差不多的话，按照年龄来算，极有可能是他的母亲？而她的遭遇非常的悲惨，所以才会被老村长害怕着不敢说出来？
这让李尘心中一冷，虽然他不是真正的猎虎李大，对李大的母亲也没有一点亲情，但没有人能对一场悲剧无动于衷，尤其是当制造这场悲剧的人实在可恶，承受一切的人实在是无辜的时候！
虽然那位官老爷未必无辜，作为能娶到前朝宰相独女的人，他的官位肯定不低，可能经手了一些事情，这是未知的，唯一已知的是，他的妻子，他那年幼的女儿，肯定是无辜的。
是一群想要逃避战乱，却被这群疯狂的村民抓过来，成为了祭祀给神龙的祭品！
何其无辜？
“你继续讲。”李尘知道，现在不是义愤填膺，为活在多年前的人报仇雪恨的时候。
“一个个人被我的祖父亲手杀死在祭台上，直到那位官老爷被割断喉咙，那位夫人被刺穿心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时，一直毫无反应的神龙，终于对我们有了回应。”
说这话时，老村长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意，而是满满的悔意！
“神龙太虚弱了。”
“可能是战乱影响到了它，可能是瘟疫影响到了它，原因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它向以往一样降临在祭台上，却直言无力解开我们身上的瘟疫，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疯了！”
“在我们一个个的宰杀祭品的时候，身上的罪孽也会变得越来越多，痛苦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被亲手斩杀的那些人，他们的灵魂仿佛也附在了黑疮的身上，每时每刻都会怨毒的咒骂着！”
“这本该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但为了唤回神龙，为了治好瘟疫，我们都忍了，但被所有人期待，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神龙却说，它解决不了这瘟疫！”
“他们，不，我们都疯了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疯了的人们，冲上了祭台，有的跪倒恳求，有的疯狂的祷告着！但它再一次的令人们失望了！极度失望和绝望的人们，拿出了这些日子里，经常陪伴着他们的武器，对虚弱的神龙一次次的挥了下去！”
老村长喃喃自语道，“这真的很令人意外。人们不理智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可神龙却在一次次的攻击下，变得遍体鳞伤，人类是不可能伤害到神明的，是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的！可在那一天，这些都真切的发生了。”
“金色的鲜血将祭台染了个颜色，血肉和骨架，还有发着光一般的器官散落在祭台上。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可还没等跪下来赎罪，他们的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这可是神明啊！要是喝了它的血，吃下内脏和皮肉，或许能够治疗好身上的瘟疫？”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停歇了。”
那时候的老村长，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他对这件事的描述，对事件中人们的称呼，在不知不觉间再次转变了，“我们一拥而上，像是害怕彼此抢走了这些东西，我们生吃，分食了神龙的身体，只留下了白莹莹的骨架。”
“在吃掉了我们历代信仰祭祀的神龙之后，我们身上的瘟疫好了，所有的黑疮都消失了，就算身体也比以往更加健康强壮，令人失望的是，除了这一点外，我们并没有获得神奇的力量，但这也足以令人满足了。”
“等事情落幕后，我的祖父一日日的老去，他开始害怕了，他害怕神龙没有那么简单就会死掉，害怕有一天神龙会复生，会报复他们，所以他做了一件事……将被储存起来的神龙的骨头，一点点全部都磨碎了，托人送到了大江南北，分开飘散着。”
“当他认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继续安稳的生活时，但他错了，他的身上生了一种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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