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后，厚重的门又被推开了，只是与前面被推开时有些不太一样，这一次来的人，很显然是有意放轻了手里的动作的。
叶蓁难免狐疑，睁开眼又望了过去，这一次，她看见了一个驼着背的头发花白的女人，举止鬼祟地溜了进来。
瞧她身上的装扮，很显然就是这宫中的宫人嬷嬷。
她蹙起了眉头，潘如亿才刚走没多久，难不成这个宫人嬷嬷便是她派来的？可是若真是如此，她也不该这样鬼鬼祟祟地进来，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个人可能是瞒着潘如亿偷偷来的。
全身的戒备不减，她直直地盯着这个愈发走近的人，半刻都不肯松懈。
这老人来到她的面前，她驼着背垂着头，再加上密室中光线的问题，随着她愈发的靠近，她才总算是看清她的容颜。
叶蓁眼露诧异，这老人的脸庞尽是数之不尽的肉疙瘩，又红又肿，近看之下很是吓人。
如此一个毁容的老人，究竟是谁？
未等她问出口，就见这老人从袖间掏出了些什么放到她的面前，然后她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嘴里发出一些“啊啊”的声音。
她的眸光略重，菱唇微启。
“你是个哑巴？”
老人点了点头，用手指了下她放在她面前的东西，又指了下她，随即也没有多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叶蓁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溢出了一丝狐疑与复杂。
纵然她的容貌被毁，恐怕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又哑又丑的普通老人罢了，可是她看得出来，她那容貌……是中毒的征兆。
有一种毒，能够毁掉原来的容貌，只是这种毒并非无药可医，待解毒以后，原来的容貌变可恢复。
重点是，这种毒单单只有毁容这样的一个效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这种毒是出自她之手，若是仔细说来，还是她年幼无聊时的杰作。
再拿起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很小的瓷白色瓶子，她打开凑到鼻前嗅了嗅，金仓药的气味。
这个宫人嬷嬷偷偷溜进来，只是为了给她这么一瓶药？
她抬起头望着门的方向，思绪繁芜，半晌以后她攥紧了手中的瓶子，藏进了怀里。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三个魁梧大汉，从他们进来以后，那门便重新关上，很快的，密室里又恢复原先的光线昏暗。
叶蓁扶着墙站起身来，看着这三个魁梧大汉越来越近，下一刻直接变扑了过来……
……
外头，天渐晚。
潘如亿坐在舫楼的软塌上，手间端着一莹绿的酒杯，微微一晃，那杯中琼浆在月光之下荡出迷人的细小涟漪。
她斜斜地靠着，饮了一口后唇色潋滟，她看着那密室的位置，眸底皆是冷意一片。
在她的旁边，容貌丑陋的老人仔细地给她斟着酒，驼着的后背带出几分恭敬。
“丑奴，你说人生在世，图的到底是什么？”
潘如亿的声音在这过分静谧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兀，她的姿态慵懒，似是早已习惯这深宫之中的乏味生活，甚至很是麻木。
“好好地过好自己的不好吗？为什么要到哀家面前来？还想破坏哀家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
丑奴是个哑巴，她本就没想过会得到她的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
“哀家费尽心思才到如今的位置，想要把哀家扯下去……呵，真是笑话！还以为哀家是以前那个任由别人揉捏，更是要处处哀求别人的人吗？”
她将杯中满上的琼浆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那碎片洒落一地，她拿出那一块血玉，几乎要红了眼。
“那都是温南自己心甘情愿的，怨怪不了哀家！想要向哀家讨要旧时的恩怨？哀家什么都不欠他的！要问，就下地府问去！”
丑奴看着她手中的血玉，眼底快速地闪过些什么，而后消失不见。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向着她福了福身。
“太后娘娘，皇上坐着龙辇正往这儿过来。”
潘如亿的眉间多出了几分不悦，但她到底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让旁边的丑奴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刚收拾完，就看到那越来越近的明黄色的身影。
霍承启走到她的面前，俯身请安。
“儿臣拜见母后。”
潘如亿虚抬了下手，神色淡淡的。
“皇儿这么晚过来哀家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霍承启对于自己的来意并没有多加隐瞒。
“朕前些天召见了那陆将军的夫人进宫为朕把脉治疗，可今日听闻那陆夫人在母后这边，便想来问问母后这事可是属实。”
他这样直言不讳，很明显是知晓了些什么事。
潘如亿本就料定瞒不了他，毕竟她直接让人把那合欢殿里里外外的人都给迷晕了过去，这样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然，她轻勾唇角，倒也没有否认。
“母后邀她过来‘作客’，过些天就送她回去，皇儿莫急。”
纵然她都这么说了，但霍承启似乎不满足。
“不知母后什么时候能送她回去？”
她抬眸，“皇儿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召见她到底所为何事？”
霍承启不吭声，她看着他的脸，随后脸色一沉。
“你说让她为你把脉……你难不成还对龙嗣一事耿耿于怀？”
“母后，朕已登基四年，却迟迟未有龙嗣，这事群臣众所周知，朝野之间更是时有流言传出……”
潘如亿静静地听着，听到这猛地一拍桌子。
“谁敢说你就砍谁脑袋不就成了？你贵为天子，莫非他们还能到你面前来指着你破口大骂？”
她顿了顿，缓下了语气。
“皇儿，这是母后早早就与你说过，顺其自然便可，这种事急不来的，至于群臣那边……你现在贵为天子，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懦弱怕事，要懂得杀鸡儆猴，知道吗？”
霍承启嘴上答应着，她又训导了几句，才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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