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弱闻言叹息了一声，定定地望了太史情半晌，突然开口道：“那你放我去人界吧，能出一份力也算我尽过心了。再说，阿离和萧冥他们都在人界吧？”
太史情顿了下，点了点头，道：“嗯，他们就在我派往人界的两万兵将中。你放心，萧冥修为不错，能护好他们自己的。阿弱，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成弱一愣，随即苦笑着道：“你认为我是觉得好玩才去的？”
太史情皱眉闷声道：“……我知道你是不忍心，想去救人。可是，阿弱……”
他犹豫了一下，似是在斟酌用词，很快又继续道：“阿弱，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人界生灵何止千百万，你救不过来的。每个人都只能自救。而且就算你救了他们，他们也很快就会忘记的。你累死累活的，却没有人会感谢你。何必呢？”
成弱轻笑一声，自嘲道：“我不需要谁感谢我，我只是不想待在这妖皇殿当个废人……就当我是去找点人生价值吧。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太史情有些恼怒地看了她一眼，硬邦邦地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若是我，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也只会救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成弱垂眸低笑不已，眸中泪光直闪。过了很久，久到太史情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时，成弱突然轻轻开口道：“太史情，我不是你。你要是再把我关在宫里，我会想死的……我早就不太想活了……”
说完她似是疲倦极了，阖上双眸，连呼吸声都变得极为轻浅。
太史情闻言一震，怔了半晌，忽然猛地将成弱抱入怀中，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好似怕她会突然化作烟雾散去一般。
他面色发白，有些后怕又有些忐忑地道：“阿弱？阿弱……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病了？你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召医师来！”
他一手抱着成弱，一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好似怀中的人正在渐渐失去温度和活力……太史情神色一变，张口便欲唤侍从。
成弱却是拉下了太史情放在她额上的手，淡淡道：“不必了。我没事，就是很累。我想睡一觉，你别叫我，让我自己醒……”
太史情一时有些无措，竟不知该怎么办。片刻功夫后，却见成弱呼吸轻而平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无声苦笑，松开了成弱，让她睡好，自己也躺了下去，盖好了锦被。只是大手仍紧握着成弱的柔荑，一刻都不敢松开。
这样不怒不闹、静如止水的成弱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好像她正在远离他，离得越来越远，可他看不见、听不见也找不到，甚至成弱就在他面前，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她。
哪怕成弱和公仪墨一起逃走，甚至被南宫雪容掳去魔界时他也没有这般害怕过。
这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有些焦躁不安，这一觉便睡得极不安稳，醒来时月色正好，夜风敲打在镂花窗上，声音不轻不重。
太史情忽地双目一睁，醒了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他看了眼身旁的成弱，一张雪白的俏脸露出几分天真，睡得正熟，便轻轻下了榻，又将锦被掖好。这才走出了寝殿。
没想到殿门外却是热闹得紧。
太史情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澹台明镜。她脸上瘦了些，肚子却是高高隆起，此刻正坐在廊檐下的一张软椅中，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在她身后乌压压跪了一群暗卫，当先的是松鹤和松涛二人。他们似是跪了许久，有好些人衣袍上都落了几片枯叶。
这是个深秋季节。同人界一样，妖界有日夜四季之分，这一点太史情很满意，因为妖界八成的人、妖、仙都来自人界，这样的环境大家都很喜欢。
太史情原以为成弱也会喜欢的，因为他记得人界五行大陆那十年时光是成弱笑得最灿烂也最开心的日子。可是如今她却一心想离开这里，要去那个地狱血海一般的人界。
太史情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定格在澹台明镜身上，有些严肃地道：“贵妃，你身子重，这里冷，快回宫去吧。”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既没有斥责也没有抚慰，平淡而疏离。
澹台明镜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此刻也难免心中刺痛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妖皇平安归来便好。明镜是来请罪的，没有看好妖后。所幸妖皇又将她带回来了，这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她的声音沉稳冷静，面上表情一丝不苟，说出的话亦是掷地有声。将太史情走后，钟离怨被遣回精灵族、丽妃皇甫天籁谋害妖后被诛和妖后被公仪墨掳去神界等事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说完后便望着太史情，等候着他的示下。或是处罚？
随便吧，澹台明镜心道，他爱怎么罚怎么罚，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小事。那什么算做大事呢？她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澹台明镜是水族族长、天下水君、五行灵教教主，曾经，太史情只是她的正君，是属于她的男人，是她大度宽和才没有多纳夫郎，只要他一人。
如今她却成了太史情众多妃嫔中的一个，身为结发之妻却连后位都争不到。还得为他看着一宫的女人，守着整个妖界。
仙界诸仙面上不露，私下是如何嘲讽讥笑她的，她通通都知道。
甚至若是时光倒流，有人告诉她，有一日她澹台明镜会活成这般窝囊下贱的模样，她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十分可笑。
然而如今最可笑的分明是她。澹台明镜垂了眸，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冷然。
太史情听完澹台明镜一席话，又见松鹤和松涛带着一众暗卫跪求重罚，脸上俱是视死如归的神情，突然便觉得有些疲倦。
好似阿弱睡着了，他也飘在梦中一般，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太史情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行了，全部罚俸半年，每人去刑部领二十军棍。都散了吧。乌泱泱的，回头再吓着妖后。”
松鹤等人一惊又一喜，连忙叩拜谢恩，一个个兴冲冲地去领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多少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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